负心对薄情
沈衍捂住被姬桢那一记耳光抽得红肿起来的面颊,脸上却不见怒色,只恭声道:“殿下这却是冤枉臣了。”
“我如何冤枉了你?”姬桢尤是怒目而视,“你是瞧不过我嫁了心上人,想叫我们不能和睦,因此故意挑动我伯娘阿兄来为难我!”
便是知晓这话是她说出来试探周遭那些侍婢的,可她形容实在像极了怒极的模样。
沈衍看着,竟也有那么一霎,怀疑她或许是有三分认真的。
“殿下太也瞧得起臣了。”他声音也冷漠下来,“臣便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殿下下降于叶家,也不过是个……是殿下口中卑贱的阉人罢了。哪里来的本事,竟能操控陛下与太后殿下,使他们愿意将殿下拘于宫中?殿下分明也知晓,您所以在此间不能回府,是因了谁的缘故。”
姬桢极快地一瞬目:“你也污蔑我阿爷么?”
“殿下的生父是先帝的嫡亲手足,在京中文人里,也是久有声名。若非证据确凿,陛下岂会如此冒昧地留您在宫中小住呢,是不是?”
证据确凿。
姬桢抿抿嘴唇,气恨道:“你明明知晓我阿爷做的事,是也不是?也知晓阿兄要……要……却还是骗我入宫。沈衍,你们在怕甚么,我一个弱小女子,便是留在宫外,又能如何?”
“殿下是弱小女子,殿下的夫婿却不是。”
“……你们把我的叶郎如何了?”姬桢似是益发慌了手脚,逼问道,“你们不许伤他!我阿爷的事与他没有关系,我,我只是心里爱他才定要嫁他,是我逼他的!”
沈衍听着这话,只觉心上被人点起了一把火似的。阿桢这是在演戏,他知晓的。
只是这为了一个男子而方寸大乱的模样,实在是太真切了。仿佛她是真情实意,在为那个“叶郎”担心。
“殿下好无情。”他冷笑了一声,“数月前还说,心里只有臣一个人,如今却是口口声声你的叶郎——殿下也不必问了,既然连你也能软禁,那叶郎将自也不会好好儿待在他的府衙里。”
“你们把他关起来了?”姬桢骇然道。
“倒也不至于,陛下颇有惜才之心,也不至于为殿下这短短一段姻缘,便折了一位良臣——不过是调他去代北大营,如今想来是已经动身了。”
姬桢瞳子一缩,沈衍说这些话,拈酸吃醋是假,可消息多半是真。
皇帝将叶缮调去代北……果是手中捏了皇权,便能一招费去怀王苦心数月的布置。
“你们好狠心,”她喃喃道,“你们好狠心,叶郎自小长大,何时出过京畿。不过是因他与我做了夫妻,你们就……不,你骗我,你骗我。方才伯娘还许我将素娘宣入宫中的,若是叶郎要走,她何必答应……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
沈衍却似是极乐意瞧她痛苦,竟是一笑:“陛下若是狠心,大可以让他走不到代北,便再也回不了京畿。至于太后殿下么……陛下已然三十有余了,难道事事都要与母亲商议?殿下却在这里犯甚么痴呢!怀王殿下缘何愿意将您嫁与叶郎将,为此不恤辜负陛下期待,难道只是为了圆殿下一场相思?殿下怕是心里有了个人,便失了心智了,竟能口出如此妄言!陛下连那个打了陆将军旗号招摇撞骗的小校都不曾为难,长公主府上也不曾安排人查抄,反是准府上多招十名府兵加意防备。陛下如此格外开了恩,竟换来殿下您满口辱骂……臣看,殿下在这东偏殿住着,也实在是太过舒坦,才有闲心胡思乱想。”
那个小校……府兵……
姬桢身子哆嗦,抬手似是又要打他一耳光,这一回却是被沈衍捏住了手腕:“殿下打臣上瘾了不成?臣虽微贱,却也是八皇子的舅父,并不是殿下的家奴。”
“说得真好,骨头真硬。”姬桢切齿道,“求为我家奴而不得的,原不是你么?”
沈衍眸子一暗,仿佛这话戳中了他的痛脚,声音益发森冷起来:“殿下原来把那些说笑的话当真么?”
“你是在与我说笑么?”
沈衍摇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只道:“殿下还是莫要在这些无趣的男女情|爱里费心思了罢。今日不若早些歇息,免得明儿个,便没心思歇息了。”
说罢竟是转身要走,姬桢一步抢上去,抓了他手腕:“你说甚么?你这,这是何意?”
沈衍回过身,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脸亦凑得离她极近:“怀王目下还在王府里,在他出来之前,殿下顶好是乖乖的,不要哭,也不要闹,免得惹了陛下不欢喜。”
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便盘桓在她耳边。
而掰开她最后一根手指时,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
她一怔,抬眼看他,胸膛仍因方才的哭喊而剧烈起伏,可并不耽误她瞧清他的口型变化。
“有变,勿惊。”
接着便扬声道:“都愣着做甚么,长公主殿下倦了,你们连服侍她安歇都不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