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嫔
断没有一点儿好心眼。
可皇帝……她心悦了那么多年的结发的郎君,竟将一切都应下来了。
他一定是被那妖女蒙蔽了,分明他一向很识得轻重。
怎会做这样荒谬的事情!
身为皇后,自该管统后宫,若有妃嫔弄宠争斗之事,她该公正仔细地查明详情,是奖是罚,必要服众。
可是……
当着长公主的面,她总不能怒斥夫婿的宠妾是个贱人罢!
“阿桢莫哭。”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握了姬桢的手,柔声道,“你阿兄大约也是想着,和嫔的亲阿弟,若只是个长公主府上的内官,不大好听,是而将他调到御前来。也是为着他好,是不是?你既然当他是个友人,总该为他前程着想罢。”
姬桢道:“可阿衍……不,沈二郎说,他也不愿意离开长公主府的,我们分明是好好的在一起的,阿兄作甚要拆了我们——世上想要有前程的人那样多,难道就不能留沈衍这样一个无心前程之人,在我身边服侍么?”
陈皇后闻听此言,却是察觉一丝异常,秀眉微蹙:“你与……你……”
她总觉得,阿桢这话,说得并不似是小孩童们将彼此引为好友的话。
反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舍不得离开她的小情郎。
这可……可怎么办呢?
若沈衍还是个正常男子,阿桢与他两情相悦了,倒也好劝——他是个臣子,若是能作出一番功业来,你们两个今后便更有成事的可能。
可沈衍是个内宦啊。
她总不能告诉长公主,就放沈衍去建功立业,今后你阿兄会准他与你结对食罢!
内侍那是最卑贱的东西了!寻常内官,便与寻常宫女结了对食,往往都要暗幸良久。
阿桢可是长公主啊。
这话若是说出去,天家定是要颜面扫地的,阿桢今后纵然出降得一位好驸马,婚后怕也有诸多不如意事。
天下哪有男子愿意被拿去和一个内侍相较的。
她心下一时想不出个主意来,只亲手取了帕子,帮姬桢拭泪:“那沈二郎若真不肯离开你身旁,今日去见他阿姊,求恳几句,再劳和嫔向陛下进言,说不定便能免去此事。”
——虽说将沈衍放在姬桢身边,现下看来也不算是个极好的主意,或许这两个小东西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可沈衍究竟是个阉人,总不能教阿桢怀珠罢。
男女私情,只要不留下个孽种来,都还算好遮掩的。
而若是叫沈衍入了宫,那姊弟二人合手,情形于自己这中宫皇后,却是大大不利了。
陈皇后还记得,皇帝多次提过沈衍是个有本事的,道阿桢的那书坊中,全是靠沈衍选出的好文章来。
又有诸般主意,连封赏契丹诸部,离间他自己阿爷与摆贺女酋关系的计策,都提的出来。
先时他赞沈衍忠诚,不似他阿爷叛逆时,陈皇后只笑,还随声附和他。
如今却觉皇帝怕是多年前就有了荣宠沈氏姊弟的想法,因此提前与她透个风声——可恨她竟没读出他言外之意!
若是沈衍真有这样大的才能,入了宫来,势必很得宠信。
而与此同时,她的母家兄弟们,却都是读书清谈的人物,没有一个能拔起来与沈衍相争的。
“阿嫂,求你同阿兄说几句罢,便把沈衍留给我——朝廷中有那么多经天纬地的大才,何必连个小内侍都不肯留给我呢?再有,沈和嫔若是怕她阿弟受了委屈,大可以派人去我那里盯着,瞧瞧我是不是待沈衍极好……”姬桢抹抹眼泪,求恳陈皇后道,“您说话,阿兄一定会听的……”
“我可不知陛下现下还会不会听我说的话。”陈皇后道,话语中颇有几分凄凉。
她出言又一顿,仿佛察觉到了那凄凉之中的怨望——怎么敢怨圣人呢?
“阿嫂……”姬桢讷讷道,“您也没法子么……”
“阿嫂且帮你劝劝陛下与沈和嫔,”陈皇后摆出一副为难神色来,道,“可是成与不成,阿嫂实在不知。”
“如此也要多谢阿嫂为我周全了。”姬桢脸上立刻显出喜色来,“阿嫂您说,我若是去寻伯娘,求她也替我说说话,可行不行呢?”
陈皇后想想,道:“你莫要去,我去替你求恳阿家也就是了。”
想要让杨太后出手,制止皇帝将沈衍调入宫中,凭借“沈二郎与阿桢关系亲密,难舍难分”这样的理由,非但不会有任何用场,反倒大有可能弄巧成拙。
想使太后出手,需得提起,沈氏姊弟,乃是叛逆之子女。
这样的人全都放在陛下身边,绝不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