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

是说得委实有理，您便是成全她一个官职，也不打紧的。”

“你也如此说？莫不是你那阿弟同你托了什么话？”皇帝似是信口道。

沈曙如满月般饱满温柔的面容上，笑意陡然一僵。

旋即强笑道：“陛下怎么说这样话，奴与阿弟，虽然是一母同胞，到底也是各为其主，奴怎会听他说甚么都信？更况，奴是哪个份上的人，奴与陛下，怎比得长公主殿下与陛下亲近——哪里轮得上奴替长公主殿下说好话呢？”

皇帝抬眼望望她，忽而压低嗓音道：“你原是可以比她更亲近朕的。”

沈曙只垂了眼眸，当瞧不道他眼中波澜，低声道：“奴只是个侍茶的宫女罢了，陛下虽然宠信奴，奴不能忘了本分。”

“本分？你是因本分才如此，还是恼朕不曾保住你阿爷……”

“奴哪里敢恼陛下，实在是皇后殿下待奴亦不薄，奴不愿……”

“若是皇后也嘱咐你服侍朕呢？”皇帝不依不饶。

沈曙愕然抬头，她口唇微张，原本总是含着笑的眼眸，掠过一丝惊慌。

若是皇后也嘱咐她服侍陛下……怎么会，天下哪有女子，乐意让旁的女人，沾夫婿的身？

更况皇后与陛下，是结发夫妻，两情甚笃，他们还有一个小公主呢。

小公主多么招人喜爱啊。

将心比心，她若是陈皇后，心中定会厌极了宫中的妃嫔们。可陈皇后非但不妒恨她们，反倒还想让她也服侍皇帝？

不可能，陈皇后断不会真心想要如此。

若是陈皇后这样嘱咐她，大约……大约也是皇帝陛下提了此事，而皇后不愿反对，不愿扫他兴致罢了。

“奴不配。”她一咬牙，低声道，“奴无论相貌才学，都不及陛下身边人多矣，何德何能……”

她话音未落，皇帝的手便覆在她手上，用力一扯，将她拽到身前，沉声道：“可朕偏偏就喜欢你。”

沈曙啮着嘴唇：“陛下，奴不敢。尊卑有别……”

“你不敢？你敢同朕夸济海长公主，那会儿怎不知尊卑有别？”皇帝嗤地一笑，“这么的罢——你若是跟了朕，朕便将你阿弟调到朕身边来，如此你日日也能见到他，再不担心旁人欺负他。你说，好不好呢？”

沈曙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望着皇帝——他自然生得很好，剑眉星目，便是因天花落下几迹麻斑，如今也瞧不大清楚了。

被这样的男子爱慕着，请求着，谁能不动心呢——更况他还是天下至尊啊，他轻易便能改变自己与阿弟的命运……

跟着公主有什么前程呢，说不准早晚有一日，还要做那叫人瞧不起的事情，早晚有一日，还要被公主厌弃。

可以陛下的识人之明，阿弟若是跟了陛下，前程定会更好。

沈曙的喉咙干且燥，她心下有个愈发按捺不住的声音。

皇帝大约也瞧出了她的动摇，低声问：“你还想要旁的什么？只要你应，朕便许你为嫔，为妃——你若是能给朕生个小儿郎，便是贵妃，也不是不成的。”

沈曙咬着牙，几乎将牙龈挤出血来。

她动心了。

“可是……可是，陛下……陛下还是先瞧长公主殿下的奏折罢。”她仓皇岔开话头，“先瞧瞧她说的有没有道理……国事总是比这点子事儿要紧的。”

皇帝却不依不饶：“在朕眼中，再没有什么比你还要紧。”

沈曙的脸烫着，手却湿凉，她讷讷道：“奴，奴又……逃不掉。”

“逃不掉？”

“……”她勾着脑袋，又轻轻点了点。

皇帝大笑起来：“你叫朕心里快活了，朕自然听你的话——茶凉了。”

沈曙羞红着脸，匆匆捧起案上茶盏退下，要重新沏一盏茶来。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槛的那一边，而皇帝眼中满满的柔情，霎时便收了个干净。

他打开了姬桢递上来的奏折，唇角一时上挑，亦微微颔首。

可在合上奏折时，那丝笑意便忽然转冷。

阿桢的确是有些好主意的，这主意若不是出在她的心中，就更好了。

以他所知，她身边堪用的人，也只是一个沈衍罢了。

若是将沈衍调走，阿桢还是美貌可爱、稚纯天真的长公主，她再不会攫取名声，再不会跃跃欲试，想往朝廷上踏一步。

长公主虽然无力威胁他的皇位，可她阿爷未必不能。须知，怀王是他亲叔父，是祖父的嫡次子啊。

正巧，沈衍与沈曙姊弟感情甚切。

若是捏住了沈曙，沈衍一定是会听话的。若是把沈衍留在身边且加以赏识，沈曙也会乖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