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扫地
大周朝廷为敌,说不准其余诸部,原先在观望的,现下也要蠢蠢欲动。
老实些的,会在一边儿瞧热闹,不到了最后关头,绝不会轻易择定要追随的主子。
而瞧见摆贺行,便自觉也行的那些部落,说不准便要蠢蠢欲动叩边袭扰了。
若是情形再差些,说不准契丹可汗那边,都要明里暗里,与大周为敌。
彼时边塞若是处处烽火,还有谁能拦住皇帝的天威震怒。
便是她与杨太后想要护着陆家,又能护住几时?
一个武将,若是不□□了,那还算什么武将,留下他又有什么用处呢?少不得免官去职,如此一来,仪娘兄妹二人的前程又要怎么是好。
姬桢一时也觉喑然难语,一口叹息在胸中回折几回,才道:“总不会是现下便要发落陆将军罢,若无有他,朝廷又能寻谁去带兵打仗?再者……摆贺部若真有那收服契丹诸部的本事,他们自己怎不称汗呢?总不能是因女酋不想罢?定也有他们的难处。至于大周的威名……只要能守着边境,不被他们打下城池来,自然还是能保住的。”
“殿下,陛下若这样想,是天家的恩义,陆氏却是不敢因此便托大。”陆夫人道,“妾夫征战沙场多年,头一次遭逢如此惨败,实是无颜再见天子了。”
说着提起帕子,掩了鼻唇,竟似是又要落泪。
姬桢抿唇,再想安慰,可再说下去,便没有一句以她的身份该说的话了。
阿兄不曾说过一定会赦免陆穆败绩丧师的罪过,她自然也不能许诺。
因只道:“可伯娘与我说,下回进宫,可带着仪娘一道。”
陆夫人闻言一怔,却是将那几分泪意收回:“太后仍是愿意召见仪娘的?”
见她颔首,便抚了胸,神色似哭似笑:“殿下,仪娘不甚知礼,若是她言语行动上不大妥当,您可替妾盯着她些。”
盯着她?
这样的情形下,仪娘入宫陪伴太后说话解闷,哪里会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情呢?若是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那多半是陆夫人的授意了。
姬桢可不敢将友人的母亲也当做与她一般单纯活泼的人物,陆夫人单是第一回来怀王府赴宴,便是一副很爱用些心机的模样。
倒也奇怪,无论是仪娘,还是陆谦,都不似阿娘精明。
姬桢应承下来,心下暗道,她正是要盯着仪娘的——若是言谈举止失仪倒还好说,杨太后私下里是个宽和的人。可若是她阿娘要她做点儿什么,譬如从言语上试探杨太后与陈皇后,侦知朝廷对陆穆战败一事的处置,那可就糟糕了。
连她都瞧得出,陆夫人是很能盘算得失的,这一副心肝平日里都隐匿在温和大度的面庞下头,只是,陆夫人到底是不怎么见过世面的。
她在怀王府,听闻怀王妃邀请仪娘来陪伴姬桢时,先笑,再想,想过之后,才表现出惊喜来。
只那么几息之间,连姬桢都看清楚了她——虽说前世时她一直当陆夫人也与仪娘一般,是纯善大度的人,可如今她却能瞧出其中的异常来。
陆夫人的心计手段,放在做过公主也做过妃嫔的她眼中,尚且很不够看。
而杨太后呢?
姬桢自己且不敢当杨太后只是个温柔大度的妇人——真若是个温柔大度的女子,哪里能钳管后宫二十年呢?
在杨太后跟前玩陆夫人的手腕,岂不是要弄巧成拙?
任是谁也不会喜欢旁人在自己面前耍弄心眼的啊。
这话不好与陆夫人说,偏巧仪娘与陆谦二人,都被送去了陆夫人母家小住,姬桢见不到仪娘,与陆夫人又没什么话好说,于是早早告辞。
上了马车便向后歪在引枕上,什么风仪体面,暂且都丢下了。
她实在疲惫,若是在三天前,她怎都不会想到,前世从无败绩的陆穆,竟然会在北境一处沼泽之中折戟。
这场仗,是为了捉沈衍那总不肯老实就死的阿爷才打的。
却又连累了她最亲密的小姊妹。
想来陆夫人将儿女送去刚在京外买了园子寓居的母家,便是想叫他们离“陆将军打了败仗”的消息远些。这固然使她今日没见到仪娘,可也免去许多难堪来。
仪娘眼中,她阿爷是英雄啊。
也好在沈衍被她差遣去了故宅里头修书,若不是如此,今晚见到沈衍,也不知该不该说他阿爷的“壮举”——那是很尴尬的事情啊。
然而,她这边儿那一点儿庆幸刚生起不多时,马车回到怀王府,她还不曾起身,便听得先下去的霜葭问:“你怎么来了?”
谁?
接着是谢见深的声音:“沈二郎今日回府里了,我这不是来跟殿下报个信儿么?”
姬桢一把掀开车帘:“沈……沈衍他回来做什么?”
“他打从回来便在殿下院子中候着,问他怎么了,只是不开口。”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