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连甚广的罪案

姬桢报病，按说是要卧床休息三天，不用去读书的——她也的确没有去。

姬椿与仪娘上学去的时候，她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院子里头转几圈，说是晒太阳，晒着晒着，便去了沈衍房中。

沈衍的情势比她重许多，那二十板，若是拍实了，是会要命的。那行刑之人虽然不打算将他打死，奈何他先前就病了一场……

姬桢瞧来，能形容他的词儿，除却“形销骨立”便只剩下“病骨支离”。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好？”她坐在他床边，又打了个哆嗦，“你这屋子真冷……我给你加个火盆罢？”

沈衍这回却是不客气了，他是真想活命的，因道：“臣却之不恭——本该下去向殿下谢恩的，只是……”

“好好躺着便是了，今后有的是要你做的事儿。”姬桢搓了搓双手合抱的小手炉，“你知不知道，八皇子来东苑了？”

八皇子？

沈衍一怔，他单知晓那人未及成年便夭折了，可即便如此，阿桢提到他时也每常蹙眉咬牙，恨极了的样子。

因八皇子故意夺了她的小猫儿溺死——阿桢自己的小名便叫雪狸子，溺死她的小白猫，那分明是用意极毒的欺凌了。

“你不是叫高热烧痴了罢？”姬桢摆出几分焦急神色，“就是那个前年冬天，把你从揽云楼上头，推进天光云影池的小气鬼！”

沈衍恍然，此生的记忆中，却是有那样的情形。

只是在冰水中挣扎的既然不是他，他回忆起来，便觉得有几分遥远了。

“他……他是要回来一同读书么？”忍不住蹙眉。

八皇子和阿桢年岁相仿，若是读书，想来也是与她在同一间课堂中。

“是啊！你说他是不是好招人厌恶？我打听清楚了，他也没有伴读，只同我一样带了个内侍服侍着。”姬桢道，“不过，那个内侍，是你的熟人。”

沈衍问：“是李橱？”

“你怎知晓？”她有些诧异，旋即笑道，“你真聪慧。”

“我也只与李橱，算得上熟人罢了。”

她点点头：“是这样么——嗳，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去给我做事啊。我总觉得，八郎这人，狼心狗肺惯了，便是伯娘拘束了他一阵子，也未必能改了本性。说不定此来东苑，还要找机会欺负人呢。他便是再讨了伯父厌，到底也是亲生的皇子，等闲弄出一两条人命来，也不会如何的……”

沈衍眸光一肃。

“他……”

原想问他莫非真敢杀人，可想想自己此生未曾经历的经历……

“殿下是想，让臣与李内侍多交游，好弄清八郎的行止？”他问。

“嗯。最好……最好能盯牢了他，便是不能，也要弄明白他讨厌谁……”姬桢话音一顿，苦笑道，“算了，我也晓得，多半是最讨厌我。”

沈衍嘿然，她的确是将八皇子得罪了个彻底。

所幸八皇子不算是个心机深稳之人，若是要报复她，多半也是些直白到愚蠢的手段。

倒不难防，只怕李橱这么个人的存在，却平白添了风波。

沈衍宽慰她道：“殿下不必这样忧心，他便是恨您，却也得罪不起。不比臣与陆大郎，身份低他许多，他是敢报复的。”

姬桢瞪他一眼：“你说这样话，是觉得我会安心么？他若只想盯着我报复，是不会出人命的，若是盯住你们，你们或许会死……”

“那也……”

“不想让你们死啊。”她理直气壮道，黑白分明的眼瞪他，“都给我好好儿活着，我们是好人，我们不该倒霉！”

沈衍笑了：“是，臣好好养身体，尽快去见那李橱。”

姬桢点点头，道：“你们见面的时候，也瞒着那人罢！你好歹是我身边的人，李橱却是服侍他的，真若是引他疑心起，说打杀也便打杀了。”

沈衍神色平稳，点点头：“臣知晓，殿下放心。”

这模样，倒是像前世他为官时的样子。

应当是能做得好的。

沈衍怎么说也是做过了皇帝的人，他办事便不说十分牢靠，总也该比李橱和姬栌强许多罢。

她有这份信心——可却没想到，十多天后，沈衍却将这事儿给办砸了。

天知道他和李橱说了什么，总归是叫姬栌抓了个正着。那人面色一沉，当时并未发作，却在晚膳后叫人将李橱绑了起来，扬言要剥他的皮。

是另一个小内侍想起沈衍面貌，也知他是公主的人，顾不上穿鞋，一路狂奔来，想来抱珠院，求沈衍相助周全。

若真叫他寻到沈衍，想必李橱便是必死了。

沈衍哪有那本事“周全”，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内侍罢了！

可是，事有赶巧——那天，太子和叶缮，都在东苑。

他们是为上元夜的事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