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难安
,还望……望阿兄教我!”
说着又要起身,叫谢见深一把按住。
“我不是教过你么?唯忠诚一事,只要你做得到,便再不怕什么的。”谢见深道,“你做了没有呢?”
沈衍心下一动,低声道:“我自然没有什么瞒着殿下的。”
谢见深瞥他一眼,一笑:“那就是了。殿下年纪虽幼小,却是个有成算的人,你既然心中无私,她便也不会恼你许久。安心罢。”
沈衍一时讷然无言,他知晓阿桢远比他原先以为的聪慧敏锐,也信只要他肯说清那件事,她一定会谅解他。
可他心下有私。
他能选的,不是撒谎,便是沉默。
适逢贺乙提着热水进来,沈衍告辞出去,只觉心中块垒,非但不曾消解,反倒更沉了些。
这一天都很是不安,他盼着姬桢召他去,说几句话也好,问几处书也好,便是训斥他一通也好。可她竟似是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从怀王府到东苑,公主移驾的场面那般气派,前呼后拥,而她上了轿不曾挑帘,下了轿也不曾回头,一个眼神儿都不给他。
便是旁人待他还是如常,他也只觉心下惶惶然,全无凭依。
直至谢见深来,与他道,公主让他休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只好好当差便是。
他这才放下心来,阿桢这大约是想通了,并没有什么在意。
那一点欢欣,便仿佛火苗落在纸张上,瞬时便燎尽满心的暗淡。
第二日自然打叠精神,早早儿起身收拾妥当,去她屋子外头等着。
正与东星打了个照面。
东星立时便转身进屋了,迎到初初起身的姬桢身边,小声问道:“小娘子,沈二郎已然来了,还许他进屋里等么?”
连东星都瞧得出,公主殿下这两天,是有心冷着沈衍了,旁人岂能还瞧不出?
姬桢挑挑眼皮,睫毛如小扇子一般扑闪一下,道:“让他进来就是了,一向如此,便还依照惯例。”
东星答应一声——惯例?惯例里,沈衍进了门来,便会被公主殿下含笑唤到身边,二人说说笑笑,她们为公主梳头换衣,待打点停当,传入早点来,公主或许还会让她们同沈衍一起,用上些饭食。
可今日,沈衍是眼中噙着笑意进门的,却撞上姬桢冰凉的一扫。
只那一眼扫过,便再不曾瞧过他,眸光只落在面前菱花镜上,镜中小女童的面庞,原是总带着笑的,现下连唇角都抿着,并不是欢喜的神容。
梳头宫女的动作很轻,怕扯了头发,招惹到她发怒。可这屋子里,只她一个人有动静,于是连梳篦从发丝间滑过轻微声音,都突兀起来。
沈衍盯着自己的靴尖,心是在腔子里跳着的,可每一跳都比前一回沉。
他原以为阿桢说的“休要想有的没的”,是已然不在意他的开罪。
可原来,告诉他此后莫要再抱着指望,也能用上这一句话。
可是,可是那天夜里,她拉着他的手,眼中的难过,难道是假的么?
那天晨间,她说许他心悦她,脸上的笑意,眸中的光彩,难道是假的么?
怎么就能忍心瞧都不瞧他一眼?
她终于收拾停当,抬膳的小内侍也进了门。食盒打开,一样样饭食皆摆在她面前桌几上。
但她再也不提邀他共进早膳的话了,自己吃了一碗鱼肉馄饨儿,用了几块点心,咽了两口八宝茶,便叫人收拾桌子了。
连去闻悦堂的路上,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倒也不曾刻意为难他,然而,单是想到他们再也不复先前的亲热,沈衍便觉心下难当,竟比昨日更甚。
若她此后再不对他笑,再不搭理他,那他还有什么?
连为她研墨时,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她分明瞧着那墨锭上化出的缕缕浓淡不匀,却连抬眼瞧瞧他的脸都不肯了。
只是因她转身时,瞧着他与阿姊相视,不曾注意她手上的花,她便如此不悦吗?
沈衍缓缓吸了一口气,他终是犹疑了。若是告诉阿桢,那人是他阿姊,再好好求恳她万万不能说出去,应当……也无妨……罢?
他正思量着散学后要不要与她分说——她总不能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只要他尽诚尽心,她该不会再怪他了。
可是,台上的师傅方合起书本,门外便来了人。
是太子。
他从容与师傅寒暄一二句,又与堂弟们说笑几句,圆了场面,才将目光投在姬桢——和沈衍身上。
“阿桢,你与沈二郎,随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