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宫花

那么，今夜便又是个能快乐玩耍的良宵。

只她不曾想到，上了彩楼见到的人中，竟有两个，搅得她心思难安的。

一个是李橱，元日见到他时，还是金贤妃的侍人，如今却站在杨皇后身侧。

姬桢上前向伯娘问安时，沈衍大约也瞧到李橱了。他们二人虽然一句话也不曾说，可那时候，李橱曾向她身后投来一眼，想必和沈衍是拿眼神打了个招呼的。

也不知李橱怎么会混到伯娘身边？

眼瞧着时辰还没到，姬桢索性赖在皇后身边不走了：“伯娘身边的内侍，阿桢瞧着，倒是有些面善。分明先前在伯娘宫里没见过他的。”

“面善么？”杨皇后笑道，“倒也该‘面善’，他便是元日救了金贤妃的那一个。”

姬桢“哦”一声：“您莫不是瞧他忠心可嘉，所以拔擢了他么？金贤妃怕是要不欢喜了，好容易遇到个忠勇的呢……”

杨皇后淡淡一笑，抬眼扫了一眼李橱。

李橱垂着眉眼，一言不发，十分驯顺的样子。

果然是到了皇后面前，不敢放肆了？

那么，姬桢便益发放肆：“既然是伯娘的内侍，那，叫他抬起头来我瞧瞧呀。那天听人说他俊秀，可我急着看烟花，都没来得及细瞧。”

杨皇后失笑：“李橱，你抬起头来，让济海公主瞧瞧你。”

他果然抬头，在高挑的许多宫灯辉耀下，那张脸庞自然生得是好，且也没有前世姬桢熟悉的阴冷讥笑。

许是年少，许是想巴结她，他甚至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惹人生怜的微笑。

仿佛知晓面前的公主，并不喜欢他。

但姬桢也不得不暗叹，李橱若是想巴结谁，那眸光所至，便足以让人软了心肠。

仿佛是只小狐狸，一双媚到骨子里的眼，楚楚可怜。

“果然长得好看。”姬桢定定神，笑道，“瞧着也是个聪慧的样子呢。”

杨皇后瞥她一眼：“怎么，这个人，你也瞧上了？”

她话语出口，李橱脸上笑意便是一僵，姬桢瞧在眼中，盈盈一笑：“我觉得他不错，不过，我有沈二郎了。我觉得，沈二郎更好看呢。”

说着还回头望定沈衍，眼神带笑：“是不是？”

沈衍原是不想被人拿去跟李橱比长相的，可瞧着姬桢那骄傲神色，心下竟也有那么三两分不应当有的得意了。

他脸上微微一红，却不知此刻该如何搭话。

“好了，好了。”杨皇后摆摆手，“沈二郎这样的人，你不该夸他相貌的，阿桢。”

“他别的也好啊，学识也好，性情也好，可是，这不是跟他比么？”姬桢瞥了李橱一眼，又笑，“我也不知这位内侍的学识性情，可不就只能比一比相貌了——你识字么？”

李橱勉强道：“识得几个字。”

“原先在家中，读过书么？”

“好了，阿桢，你又不是挑内侍去组个诗社，问这许多作甚？”杨皇后笑着打岔。

姬桢讨巧地笑笑，然后认真对李橱道：“要好好读书啊，好好读书，才能做个心定行正的君子！”

李橱答应着，她不曾注意他眉目间是否有不以为然——鼓声已响，彩楼上下，灯火辉煌。

杨皇后快步走向皇帝身旁，彩楼下舞拜的官民们，那一声声“万岁”，如潮水如狂风般，朝着彩楼上涌来。

偏偏这时，姬桢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她转头望去，正是太子。

见她还在唇边比了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免得叫帝后发现他来迟了。

姬桢抬手在脸上刮了刮，示意他没羞，得他横一眼，忍不住抿着嘴笑。

可哪想到，太子向前踏一步，站到他本该在的地方去，便露出了身后的侍人。

姬桢见到了今夜第二个想不到的人。

沈曙。

她穿着宫女服色，跟在太子身后。脸上没有脂粉，头上也没有金钗宝钿，乍一眼看着，是个身形单薄的小小女郎。

她怎会去了太子身边。

姬桢一时懵了，竟忘了收回目光来。

“阿桢。”太子却叫她一声，“来阿兄这边儿，过会儿，阿爷阿娘开始向下抛洒金银钱，咱们也跟……你在瞧什么？”

姬桢恍然，快步走到他身边去：“瞧那个宫女长得有些眼熟，仿佛何时见过。”

太子抬眼看看她：“何时见过？”

她困惑地摇摇头。

八岁的时候，她理应与沈曙不熟，便是小娘子们来往宴请，沈曙比她大许多，也不会来她的宴，也不会邀请她。

纵使何时见过一两面，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晰。

于是太子笑着，将几朵花塞进她手中，指点道：“横着撒，不要一把投下去。”

姬桢使了力气丢花儿，那些鲜花在这个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