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人一头

沈衍见状，退开一步，和陆谦笑着点点头。

陆谦一怔，很小声道：“沈……沈家阿兄。”

沈衍摇摇头：“陆大郎，今后不必如此称呼，只唤我姓名便是了。”

不说也罢，这话出口，陆谦的表情反而更加沉郁：“我阿爷他……对不住……”

沈衍一怔：“嗯？哦，是陆将军去……”

陆谦愧恨颔首：“我……”

“与你我无干。”沈衍和声道，“我阿爷既然叛国，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臣。我虽为人子，然而亦是大周臣民。在这样的事情上，断不能认陆将军为杀父仇人。”

他说话时，面容还很平静，只是声音，有些微颤抖。

姬桢在一边儿假哭，让五皇子急出一头汗珠子，听着那边说话，心道沈衍果然是老狐狸。

再叫他说下去，陆谦许会以为他真是个光风霁月的好人了！

她也不装了，拿了五皇子递来的帕子，假模假样擦掉几滴小泪珠：“就……就当你没那个心，阿兄，你不准跟我抢东西，再抢我的人，我就，我就还哭。”

五皇子暗松一口气：“好了，好了，阿兄哪里能跟你抢……”

倒不是怕她哭，是怕她在这边儿哭完，转头入了宫，在杨皇后跟前，再哭一场。

他阿娘宋美人，哪里经得住皇后发怒。

直至坐到了课堂之中，他还暗自心惊不已。

而姬桢刚刚闹了一小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时，也还垮着一张脸。

满面都写着不开心。

沈衍见状，想安慰她几句，却见师傅已然进了学堂之中。

登时不敢言语，只安心为她研墨铺纸，也听听那夫子讲学。一场书学完，才扶她起身，问：“殿下可要出去转转，松松腿脚？”

她眼眸一转，望向他：“你陪我？”

“是。”

说只是在外头走几步，姬桢却一路往闻悦堂外头去。沈衍只能跟着，眼见只他们二人进了闻悦堂前一片梨树林子，她方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他：“沈二郎。”

“臣在。”

“你会不会嫌我是个女郎，不能像五阿兄一样，今后出仕，也给你一条大好前程？”

“不会，殿下。”

“……那你会不会嫌我读书太慢，我们这边的师傅，讲得不如五阿兄那边的？”

“无妨，便是再浅显的书本，多读一遍，也有不一样的体悟。”

她这才笑了，没有平日那样张扬肆意的笑，声音也轻轻的，像只用脑袋蹭人手的小狸猫：“我以为你会不喜欢我。以为……以为你会想跟别人走。沈二郎，你别不跟我玩儿。”

“……殿下怎么会这样想呢？臣跟了殿下，便是会一直在殿下身边了。”

“五阿兄他们都说，我虽然想救你，可让你去做了内侍，你会恨我。”姬桢抿抿嘴唇，有些委屈，“我不知道做内侍是怎么了，如何便要你恨我了……可是，如是因为内侍被人瞧不起，你不愿意，才会不甘心，那，至少我是不会瞧不起你的。有我在，也不让别人瞧不起你。你别恨我呀……”

沈衍见她低着头，连头上的玛瑙华胜，仿佛都没有晨间在灯下那会儿瞧上去华艳，只觉小娘子是真担心他。

他要开口，便撞上她的眼睛，她望着他，殷殷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别跟别人走，好不好？”

“殿下安心，只要殿下不赶臣走，臣永远陪着殿下。”他温声道。

“真的？”

“真的。”

“你说了不怨恨我，那就……就永远也不怨恨我吗？”

“是。”

姬桢眨眨眼，伸出右手，竖起一根尾指来。

沈衍忍不住笑了，哪里来的这样一个淘气稚拙的小公主。

他也伸了尾指，轻轻勾勾她的手指。

便瞧见她笑起来：“那我不跟五阿兄计较他胡说八道了——我们回去吧，嗯？”

“好。”他回应，觉得心底有丝微的甜。

大约是他那绝不离开她的承诺起了作用，当天晚上，他还没有就寝，谢见深便急匆匆进来：“沈衍，殿下唤你。”

唤他？

沈衍连忙答应，穿着中衣赶出门去，将自己晾在廊中的衣裳取下来穿。

冬日天寒，那外袍在外头挂了一个时辰，早冻得里外一般凉。穿在身上，便是还隔着一层中衣，也冻得他“嘶”了一声。

“这是怎么的？衣裳怎不放在房里呢？”谢见深对他很和蔼。

“殿下说房中住的人多，人味儿重，衣裳放在里头，有气味儿，她闻着不舒服。”

谢见深一挑眉。

公主要沈衍是干什么来着？

虽说人人都知道沈衍好相貌，今后伺候公主，说不准也有些那事儿上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