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为天家子
沈衍自己,便是因不知那小子心胸气度如此狭小,才会有今日一劫的。
“八皇子……不会为难她吧。”他小声问陆谦。
“你我今日出宫回家,便把这事说与爷娘知道。”陆谦也小声道,“过会儿,太子殿下定会嘱咐咱们如何与家中人交代——断不能叫那人占了先机,去宫中找他阿娘告状,否则,你我或许无事,郡主,甚至太子殿下,都会受委屈。”
沈衍颔首。
“我们也走吧——湿着发不可吹冷风,会落下头痛病的。”陆谦道。
天下无人比他更知晓如何保养身体。
两位小郎君,便也跟着太子与郡主一并进了揽华楼——至于仪娘,早就跑到姬桢身边去了,才不会站在原地等阿兄呢。
那沈家小郎君,与她年岁更仿佛,要说避讳,比太子更值得避讳。
揽华楼里,东苑这边的宫人已然准备了热水、巾帕与姜汤,沈衍是高门小郎君,自然能被搀到后头去更衣沐浴,孙医正也跟过去瞧他。那些个在冰水里泡了更久的内侍宫女,却是无人服侍。
只给了两大桶热水,并一些干衣裳,姜汤是盛在锅中端给他们的,不曾放一丝儿碎糖,辣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饶是如此,他们痛饮过些姜汤,彼此相视,也颇有死里逃生之感。
不,真个是死里逃生。
那两个体弱些的宫女,现在已然是做了新鬼了。
不知是哪个宫女先哭出来一嗓子,女孩儿们纷纷抱在一团大哭起来。原先在皇子身边时,彼此之间总也少不了龃龉,可是经了今日这一劫,彼此望望都还是活人,便觉得天下再没有更好的事儿了。
那哭声传出去,姬桢捧着热茶的手微微一抖。
“他们活着的,可怎么办?八郎大约不会再要他们了。”她点点桌几,抿唇问,“送回去,怕是也要被灭口了。”
太子微狭双目,望着她:“你让人把他们扔下去的时候,可想过怎么办?”
“……”姬桢脸上一红,摇头。
“那就送去行宫里待着吧。”他道。
姬桢垂着脑袋,乖巧地应下来:“还是阿兄疼我,帮我想主意。”
太子好气又好笑地瞥她一眼:“若不帮你想主意,难道帮着那杀才?然而你今后可不要如此莽撞了——阿兄没法子一直在你身边,万一闹大了,怎么是好?”
“对不住阿兄……我……就是恼他当着我的面儿,从楼上往下抛砚台,那不是就想要人性命么?”姬桢垂着眼皮子,鞋尖踢踢澄金砖,“若是沈家小郎君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给沈府交代呢?好好儿小郎君送来读书,竟……”
“总不至于真是要人死罢?”太子锁了眉,“多半,还是玩笑。”
“从揽华楼三楼上推下去,底下又是水,又是冰。直至咱们到了,沈家小郎君往下沉了,上头也没个人来救。阿兄想想,当时情势如何?便是他们后来真派了人去,把人捞上来,也未见能保得性命。”姬桢道,“若是旁人,或许欺凌一番,手下还有个分寸,若是八郎——阿兄您想,他手下可有个分寸?”
太子抿唇不语,眉头微皱。
他也有些后怕,哪能想到八郎如此凶毒?对朝廷大臣家的小郎君,也能下得去手!
“所以,沈家小郎君,究竟是怎么开罪了这煞星?陆大郎,你可知晓?”
陆谦原本垂首坐在下首陪席,此时连忙躬身行礼毕,才道:“原是因小子的缘故。”
“因你?”
“小子入东苑做八皇子陪读,散课后自然要陪他戏耍,他要小子与他角抵……小子自来体弱,不好应话,他便……”陆谦抿抿嘴唇,“道小子不配做陆家子,是个……野种。”
“野种?!”太子一怔,他自幼儿长到大,哪曾听人当面说这样粗俚的言语。
八郎这么点儿岁数,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谁教他的?他竟也敢用!
“小子气不过,要答应他比试,沈家阿兄瞧着小子体弱,便说,他替我来。”
“八郎输了?”
“是。”
“所以八郎记恨了?”太子满面愤恼,“小孩儿输了一场,有什么要紧,这就要夺人性命?沈家小郎君,大他四五岁,便是输了,也不丢人!怎就……”
陆谦垂首道:“若是早知晓八皇子如此心性,那天我便拼着与他比一场,也……也不至于如此。”
太子默然须臾,抬眼扫他,摇摇头:“你若输了,他也不会放过你。”
以姬栌的性情,之所以要陆谦与他角抵,定不会是因缺个玩伴。
无非是看陆谦形容俊秀,身子纤薄,先前大约还在课堂上略出了些风头,因此心意难平,定要他出丑。
陆谦便是认输,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一定要叫陆谦颜面扫地,甚至折臂断腿,方是他的作派。
这比把沈衍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