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苏黎世4

楼下送饭，吃过后他一脸头疼的又睡下了。

直到晚饭后，卧室门再一次打开。

黄少天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泛着棕黄的头发被睡的龙飞凤舞，他手扶着门框，和客厅里的神月夜四目相对，一阵面面相觑后，一言不发游魂似的飘向了卫生间，里面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再出来，整个人似乎活过来了，四处飞翘的头发被抚平，刚刚半塞进裤子露出一节腰的上衣整理妥当，一笑间若隐若现的虎牙让他显得更有活力：“妹纸，你叫什么？”

神月夜心想，你刚刚中途爬起来不是抓着我手问过了吗？

这么想着，还是又回答了：“神月夜。”

“哪几个字？”黄少天摸去茶几上找水喝，没等她回答，已经自顾自接上了，“噢，我知道，神秘的神，月亮的月，夜晚的夜。”

咦？

被抢词的神月夜看着他弯腰捞起矿泉水瓶的背影，点点头：“没错。”

甘甜的泉水漫过喉咙，黄少天舔了舔唇，弯眼笑：“居然猜对了，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二十分钟后，神月夜后知后觉意识到面前这位大神和那瓶水综合产生的巨大威力。

第一届荣耀世界邀请赛，小组赛第一轮即将开始，客厅有电视和沙发，但电台直播的是B组瑞士队的比赛，中国队抽到D组，本轮对战丹麦。

卧室电脑可以实时收看网络直播，电脑椅只有一张，神月夜本着关爱病号尊敬大神的理念，自觉的另去搬小板凳，但黄少天死活不干，单方面无声对峙后，被耳边叽里呱啦的说服按在了皮质电脑椅上。

两个人凑在单人床中间的电脑桌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另配有训练室，这台电脑只是摆在这里滥竽充数，启动格外缓慢。

神月夜在键盘上敲击回车，看着屏幕上正在启动的小圆圈一圈一圈，虚虚实实的转动，忍不住又敲了一下。

“别急别急，”黄少天坐着从客厅搬来的凳子，一手撑着下巴，手肘磕在桌面，“比赛还没开始呢，前面都是垃圾话时间，可惜语言不通，发挥不出老叶那家伙的垃圾话水平。”

“有实时翻译。”

“啊？”

“比赛前后有翻译跟队，比赛中，选手在公共频道的文字发言会通过翻译软件转化成对手战队的母语。”神月夜解释，这些细节是前期没有公布的。

“哈哈，这个好这个好，我们之前还在讨论这个问题，垃圾话可是荣耀的重要组成部分，比赛不能和对手沟通，打起来多没状态！”

神月夜隐约有点懂黄少天为什么特别高兴，短短时间里，她算见识到了这位嘴皮的厉害。

从喝完那瓶水开始，话几乎没停过，刚刚从病弱中缓过来，他的声音还能听出虚疲，就算这样也拦不住他内心莫名的坚持。

这是怎样的精神！

神月夜肃然起敬。

好在他自个儿说自个儿的，不是一定要让听的人接话，神月夜第一次遇到这类型的男人，觉得有意思，时不时搭几句。

“妹纸在苏黎世呆多久了？”

“没多久。”电脑终于跳过启动界面。

“怎么会来做这个工作？”

“看到电子竞技协会发的招聘信息。”

“你是荣耀粉？”

“不是，没怎么接触过。”

“那怎么想到应聘这个？”

“工资高，我穷。”桌面加载完成，点击进入浏览器，调出中文系统。

半天功夫都没有听到耳边传来后续，她扭头看过去，正好四目相对。

“嗯……你穷。”黄少天似乎被这个回答震惊到了，好半天才挤出下一句，“你是中国国籍？”

“对。”

“哪儿人？”

“Z省的。”

“Z省哪儿的？那边我很熟，像H市，经常去。”

神月夜敲击鼠标的动作一顿，表情空白了一下。

哪知这短暂的一点异样很快被黄少天抓住，他眼神锐利起来，抢先开口继续说道：“我认识很多H市人，妹纸看着也挺像的，是不是老乡？”

她不知道。

神月夜迷茫的停下手上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H市人，能知道自己是Z省人，还是从行李中翻出护照时看到的。

她没有两个月前的全部记忆，在学校宿舍醒来时头脑一片空白，身边都是陌生的人和事物。

从慌乱到冷静，从没有头绪到一点点摸清状况，只花费了很短的时间，好像一些特质天生融在她血脉中，越是遭遇横祸飞灾，越是思绪清明。

生活不受影响，穷可以打工，但人和世界的联系，人情感的寄托，都是从过去、从记忆中得来，来路一片茫茫，未来同样看不清方向。

停下脚步，便不知道自己该立足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