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油尽灯枯,凌家听得咬牙切齿地叫好,结果下月尸尊安在,凌家老爷子办起白事了。
“有位术士,我认得。”隋清似笑非笑地说:“他堂内供有尸尊像,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去凌家回来焚香沐浴,打坐诵经,跪仨日夜直打哆嗦。邻家发现时,他已饿得半昏,嘴里叨唠‘尸尊恕罪’,手边散着一地的回魂丹。”
隋清简单描述此人长相,实在太有特点,让我记起自己也见过他,他在街边卖尸尊像,我还给他假货弄碎了。
“都是小事!”裴衾予满面红光:“她不会在意这些是非了!”
许多话,我已经斟酌很久,今朝以茶代酒敬裴衾予,也借此机会说出口了。
裴衾予难得地向我吐露掏心窝子的话,但说得最多是常回来看看,还说他会想我。
胡鹤说得没错,裴衾予有人情味,而他说话的本事我终于领教了,我也相信这都是他发自肺腑的话,之所以好听,是因为他本来就盼我好。
待裴衾予和隋清告辞,白淄对我说:“裴长老对你最上心,没见哪位弟子有出息让他高兴成这样儿。”
我抬头看白淄,她也在看我,神情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并不复杂,也没有算计,反而清澈中带着恬淡,真像孩子似的,随后讲出一件我毫无印象的事。
“你刚到十二阁时神智不清,楚尽抱你来我这路过谆学堂,当时没有课,只有裴长老站在门口望堂内匾额,你还记得匾额内容吗?”白淄问。
我点一点头,谆学堂内匾额只有六个字:“人之初,性本善。”
“裴长老拦下楚尽,说这‘善’字困扰无数弟子,问他作何解释?楚尽尚未回答,就听你迷迷糊糊地说,非善恶之善,乃完善圆满之善,因为人最原始的自性圆满俱足。”白淄边笑边说:“之后裴长老急切地跑过来跟我说,烟雀乃大才,必成大器。你混沌成神那日,裴长老又哭又笑,最后挂着泪花玩笑似的说——老夫再不能喊她一阁烟雀了!”
裴衾予在我身上耗费的精力心血,只有我最清楚。
从前一心认为他难对付,太羞耻,也太惭愧了,彼时气盛顽劣,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良师难觅,伯乐更难得,他对我的教诲岂是一声“感激不尽”概括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