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楚尽说,赵柘经历的事情很多,但他看得开,嘴上一句“别较真儿”,好似他同世间的相处之道。
赵柘为人慵懒,中陆苍城四季分明,他却只穿松散短褂和人字拖,所以看他打扮分辨不出季节。
我问为何,楚尽告诉我,赵柘身体和其他人不一样,穿得紧,或是穿得多,时间长了身子会疼。
但这是秘密,赵柘从不跟别人说,楚尽也是无意听到吕牧廉和赵柘对话才知道这桩事。
楚尽还说,虽然赵柘话语总有几成虚的,但对大家的心很磊落,大家相处得久,是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都清楚彼此脾气秉性,无甚勾心斗角。
只能说吕牧廉好眼力,七系几颗珠子全凭赵柘这根线来穿,城府非常人能及,他的谈吐和风度总是恰到好处又不失幽默,脑筋转得太快。
他处处留情还能处理干净也不简单,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当初十二阁有弟子好此道,他的红颜知己们来十二阁闹,却被他奉为真爱。
两姐妹斜倚前门反手剔牙,一位唱白脸,一位唱红脸,弟子被治得服服帖帖,打肿脸充胖子,千金博一笑地摆阔。
这姊妹俩自小在风尘里打滚儿,见遍各式各样人,给多不嫌多,给少不嫌少,但必须得掏腰包,横竖得榨点油水。
这边一张嘴,娇嗔的笑声先传出来:“多谢公子,奴家喜欢的不得了!刚才还说喜鹊叫得欢,灯花也噼里啪啦地跳,奴家左眼皮现在还没消停哩!”
那边接着开口,以落寞的神采刺过去:“公子偏心,怎么在十二阁潇洒不顾奴家?是了,就要将奴家忘了,随意丢点劳什子就打发了!”
十二阁内外都有人在看热闹,我还记得白淄当时的脸有多黑。
无奈弟子被灌迷魂汤,屡教不听,然而时日一久,假大款露了馅,弟子被吃干抹净赶了出来。
白淄觉得能借此长记性也好,长得一副机灵鬼样儿,却不懂得辨识人心。
尝过滋味但不沉迷的人还有,可投身进去不拖泥带水出来的人不多,这点赵柘做到了。
楚尽好像有意哄我睡觉,说话声音愈发小,我确实渐渐困了,待再醒来,房间内外都是青灰色,已经到晚上了。
楚尽不在,楼下又很嘈杂,我穿好衣服准备下去找他,巧时楚尽端着碗进来,见我醒了,叫我来喝粥。
我问他下面为何吵闹?听说是陈郁从花鸟鱼虫市场买回来一只蜗牛,非常宝贝,堪称掌上明蜗,可吕阳没留神,直接给明蜗踩死了。
我赶紧喝两口粥,遂下楼凑热闹,看见大家围着吕阳坐成一圈,疯狂地吓唬他。
赵柘犀利地瞪向吕阳:“你摊上事了,你舅在都得往你面前上丸子,明白这事的严重性没?”
吕阳一惊一乍,说话颠三倒四:“我故意......不,我不是故意的。它不就是一只蜗牛吗,我多赔两只不行吗?”
“你是戴帽子啃猪逼,看不出眉眼高低啊!”任双怒目而视,嗓子眼都在喷火:“什么叫‘不就是一只蜗牛’,它还真不只是蜗牛!”
吕阳面前是红木架子,上面铺着平绒,中间摆有精致瓷台,内部则是明蜗的残骸。其前方供奉着新鲜菜叶,还有小香烛台。
“不是蜗牛......不是蜗牛?”吕阳几乎要哭了:“它不就是蜗牛吗!不管是不是蜗牛,你们要什么都行,哪怕是龙和凤凰,哪怕是麒麟,只要有我也去买!”
他的话蓦地击中我,使我想起青鸿和天昭麒麟。
我闭关时青鸿托竹熙告诉我,麒麟见过一位上神不请自去天昭,与麟父密谋之后致使其行踪诡异。
我上次去天昭没顾得上麒麟,今夜定要走一趟。
我没跟楚尽细讲,只说有事出去,让他别跟了,会尽快回来。
然而我到天昭施通兽诀与麒麟沟通,却没得到有效信息,因为它不认得,只晓得是名男子,且眉角有颗红痣。
我怀揣着疑问来到十二阁,意图跟白淄说点好话,借卷轴看一看,正巧碰见裴衾予和隋清也在白淄处。
我赶紧上前打招呼,几度寒暄过后,裴衾予嘴还合不上,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再拉着我问近况,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能看出他是真心为我高兴。
隋清在几杯茶后说起凌家——凌茜之死令凌家大怒,故模仿“已逝英豪”麟父的做派,四处将烟雀抨击辱骂。还请江湖术士批卦观天,算尸尊何时完蛋。
凌家出手阔绰,无论断语准确与否,只管听着爽不爽快,是以大把术士日夜兼程、头破血流地编撰尸尊灰飞烟灭之原因,比文人斗诗还绉些。
一位高人扬言方才夜观天象,尸尊此月中旬必死无疑。凌家酬以重金恭送出府,仰天大笑之际见夜空浓云遮天。
这位前脚刚走,后脚又来高人将其推翻——下月才是尸尊大限。
他头头是道,言尸尊乃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