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谢皎身着新妇红装,头上齐整的梳着新妇青睐的同心髻,金钗玉环虽只佩戴了一两样,然一望可知是货比连城的名贵货色。
新妇可真是美,衣裙珠宝全不能夺了她的颜色,矜贵端庄的站在那,把这艳阳天的好天色都给比下去了。
谢皎带着婢女站在人来人往的廊下,此处是李序回府的必经之路,她赌李序彼时已经收到河东来的消息,此刻也正往家翁处赶来。
李序同徐扶义快马加鞭赶回郡王府,一路上两人边走边不时议论一两句,然后就看见站在廊下的谢皎。李序此前见她最近也隔着一道团扇,然这样一身穿着出现在王府,并不难猜出她的身份来。
他此刻身后站着他的幕僚,谢女的来意不难推测,一个内围妇人公然堵在主君面前探问朝廷大事,这已经深深地触怒李序。
他面色阴沉的蹙着眉,脚下不停地从她身边走过,却听谢女在他身后高声朝他道,“郎君且慢,妾身有要事请陈。”
女人两三步从他的身后转到身前,躬身行了礼,低头颔首道,“妾身有要事,请郎君屏退左右,容妾半刻功夫。”
李序微眯了眼,上下打量谢皎,他娶的妇人美而无脑,显见的不知死活。
他抬手向后撩了撩,幕僚同一众仆俾潮水一样退去,李序心里的反感并不显露在表面,他说,“此处不是内围,你有什么话定要在这说?”
郎君说的话形同叱责,谢皎顾不上脸红,她要抓住李序这半刻时间劝他发兵,不然一朝定下再想扭转局面只怕更难。
“郎君容秉,妾收到消息道东都陷落,郎君想必也知道了。”谢皎说话的时候低着头,等了半晌没人答话,她接着道,“妾此来要说的话,既是为远在河东道的母族,也是为我李氏的大业。”
李序听到此处只觉可笑,她懂得什么大业,道听途说两句坊间闲谈,也拿来滥竽充数谈论朝廷大事,他肃了声,“夫人应谨慎言行,谢氏的规矩某已领教,然李氏宗妇是不许妄议政事的。”
他说着抬步往前走,却不料谢女竟抬手就抓他的袖摆,一双美目紧盯着他,说,“郎君不急这半刻,半刻后我自去领罚。”
她嘴里说着软话,手紧抓着他,李序阴沉着脸色,谢皎也不心虚,她说,“妾身为李谢两族修好而来,如今谢氏危难,河东道危难,郎君为国为家理应劝谏大王出援兵退贼酋。”
“妾为李氏宗妇,妾的母族也是郎君的妻族,倘若河东道当真落入贼酋的遏制,谢氏阖族战死也算不堕祖宗的威名。”她说完抬眼看了李序,接着垂下眼睑,轻声说道,“就怕出一两个败类,贪生怕死投降叛军,到那时岂不什么都晚了。”
李序垂下眼盯着谢皎,那妇人面上带着有分寸的忧色,仿佛真的是为李氏的前途担忧,她接着道,“叛国夷三族,李氏势大可架不住唐律严苛,郎君不劝大王发兵平叛军,难道要等不可收拾了再上下打点。”
“妾在长安时久闻大王是不世出的英雄,陇右李氏勇悍天下皆知,然而依照唐律藩镇无敕令不得出辖地,如今朝廷偏安剑南陇右铁骑出兵河东道平乱,大王如不肯现在抓住时机,莫要不是等到叛军打到陇右再发兵。”
妇人娓娓道来,你听她声音并不见半分的急躁,然抓在他袖子上的手却紧紧地攥住就怕他跑了,李序撩起眼皮细细打量谢女,到是小看她了,一番话既威胁了他又不肯撕破脸面,例数出兵的好处,却不提出兵的风险。
她要是个男儿,他倒不敢小觑河东谢氏,可惜是个妇人。
谢皎说完见李序并不搭理,心里愈发没底,她沉了口气,缓缓抬起眼看向李序,她生的美貌,此时双眸盈盈有水色,尤其的我见犹怜,对面的男人见她看过来,他挑了挑眉,面上缓慢地浮起一个讥讽的笑,他道,“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谁教你的?”
谢皎在装相卖乖这一块没有对手,立时恳切委屈的仿佛眼泪就要掉下来,美人蹙着眉,垂首低声道,“妾身是李氏的宗妇,所想所说全是为我李氏的前途,心里牵挂母族是有的,可若是为了母族却要害了李氏,妾身是宁死也不肯的。”
妇人张嘴就是“我李氏”堵的李序有心揶揄她几句也说不出口,可他们在此刻前分明连面都没见过。
谢女是个人才,李序想到这唇角微一牵,转瞬间又恢复了冷肃的面色,他说,“你的陈情我知道了,像今日这样拦路过问政事仅此一次,若再有自去领罚。”
谢皎小媳妇似的低头应诺,李序带着幕僚走远了,她抬头长叹一口气,该说的全说了,如今谢氏的前程全看李氏父子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