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三)
头一回正厅坐了那么多客人,可惜一点都不热闹。梁云旭和谢长亭的目光一个比一个炙热,烫地许随意都不敢抬头。
一月送上茶水站到许随意身侧,在众人看不见的暗处戳戳她的后背,示意她作为主人应该先开口。
梁云旭的盔甲泛冷,面上阴云密布,许随意杵他,率先问候,“今日刚到京?”
许是认为她第一个关心的人是自己,梁云旭的脸色稍霁,“嗯,刚回来,听说你出宫开府顺便来看看。”
梁瑾期觉得他这话说地别扭,从宫里出来军装都没脱,坐着这里还要说一句顺便。
“费心了。”喊哥哥喊不出,喊殿下太生疏,许随意选择忽视称呼,客气地道谢一句。
她以为这个对话应该到此可以结束,她得把两个瘟神都问一遍抓紧送走。
天不遂人愿,梁云旭继续问:“你和谢侍郎一同去徐州做什么?”
“我想去江南游玩,走错路遇见侍郎,便就近一同去徐州看看。”她告诉锦妃也是这个理由,梁云旭去宫里肯定也见过锦妃。
“那救命又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公主不会武功怎么救人?”他接连抛出问题,刻板质问的语气让许随意很不舒服。她瞥了一眼一月,正发呆望着厅外。目光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在意屋里的动静。
谢长亭知道他一开口,梁云旭的脾气肯定更差。所以他不说话,等着许随意找理由。
“你要是想来质问,我倒不是很乐意招待。”许随意往自己身后的椅子一靠,“我能不能救,我怎么救,是需要一一和六殿下报备的吗?”她借口都不想找。
怎么这母子两人心眼这么多,妹妹倒是各没心眼的。她不管梁云旭的情绪,接下一句,“还聊不聊,不聊让人送你出去。”
虽然梁云旭的语气确实不好,但梁瑾期没想到她会说地这么不客气。梁云旭没说聊也没说不聊,但是握着椅背的手收紧,面上压着恼意。
在自己家,傻子才看人脸色。“一月,不,”她起身朝偏院喊人,“宛若。”
宛若刚收拾好带回来的东西,匆匆跑到正厅。重逢的喜悦还顾不上,率先感受到异样。“公主有什么吩咐?”
“六殿下行军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宛若你送送殿下。”许随意说完,朝梁云旭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低下头,知道那人现在该有滔天的怒火,不敢看,根本不敢看。
他穿着盔甲,走路起身都比寻常多了声响,许随意看见他的鞋子出现在视线里,然后停下。应该是要对她说些狠话,许随意姿势不变,想着等会就装听不见。
“不如我送送殿下。”
怎么是谢长亭的声音?接着谢长亭也起身,请梁瑾期先行。两个人前脚后脚出了前厅,留下看戏的梁瑾期和茫然的许随意,谢长亭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宛若为难,“公主我还送不送?”
“跟着去看看,别打架了。”她坐会主位松了一口气。“一月你也坐下,听听七哥带来什么线索。”
她让梁瑾期说案子,这人还要扯闲话,“阿乐真是变了许多,对你六哥讲话都这般。”
“你再废话,对你说话也能这般。”她凶了一眼,“说印章的线索。”
梁瑾期来本就是为了印章,他玩笑开了也不废话,讲了自己这几日找知印官问道的情况。官印和私人印章不同,官印大多作为官员职务象征,以签署文书为用。
私印则是个人篆刻,多是文人雅士用作身份象征。陈子真有印章不奇怪,毕竟他也是饱读诗书,常爱吟诗作对。可赵鸿宽也有,就颇有东施效颦之感。
“他效颦谁,陈子真?”许随意还没发现这两人之间有联系,单从他们的印章上确实值得怀疑。
梁瑾期点头,“知印官说能用白玉刻出这样花纹的印章师傅不多,全淮安也就几个。我这几天趁着有空都去跑了,真的有收获。”他眉梢上挑,面上藏不住的喜色。
娇娘的案子他们上手许久,中间线索几次断开,回首一看到现在好像仍然没有实质性的成果。所以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也难怪他会这么欣喜。
许随意脑子里蓦然出现‘治愈’这个词。梁瑾期好像真的带着治愈感,笑起来时明媚又摄人心,眼睛里的光像是要将人溺毙。她没忍住,跟着笑时将手放到了他的头上摸了一把。
“在做什么?”门口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地一激灵。
许随意看着谢长亭,莫名有一种出轨被抓的错觉。她将刚刚犯错的手藏到身后,“没什么,听七哥讲案情呢。”
“你叫他七哥,他叫你舅母?”他总能一句话把在场人的都吓死。
梁瑾期惊恐地看向她,半天支支吾吾,“说,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许随意怕谢长亭继续口不择言,咬着牙让他慎言。一月是其中最明白的人,她也跟着劝,“谢大人,小心吓到七殿下。”
“已经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