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二）

好像某一夜过后，淮安的寒风消散。取而代之的白日升起的暖阳，带着旷野味道的清风和姑娘们各色亮丽的裙衫。

梁清婉没再来过公主府，她好像一夜之间变了性格，深居在王爷府足不出户。梁三王爷倒是乐意看到她这转变，有事没事就请陈子真来府上做客。

婚事将近，陈老国公一家从外来京，为嫡亲孙子操办婚事。还有将要回京的是远去徐州巡差的礼部侍郎。

梁瑾期最近的公务越来越多，大多是晚上来找许随意商量娇娘案情。许随意这几日忙碌，不仅要去薛府看了无生气的薛二，还要去许家找她爹赔罪聊天。

管家对公主的日日来访早就见怪不怪，他熟练地指路：“老爷在长廊喂鱼。”

许随意挑眉，边走边问：“长廊什么时候养的鱼？”

管家依旧慈眉善目，“老爷说，养的鱼都知道每天这个点哪里有饭吃，都会争先恐后到他面前。要是养了其他什么，恐怕连家都不会回。”

她爹，这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挺不错。许随意呵呵两声，到她爹面前又是乖顺的样子。“昨晚睡地好吗？”

许冠穿着常服，手里端着小半碗鱼食。闻言余光也没给，“公主问的谁？臣昨晚倒是睡地不错。”

管家已经离开，长廊没有别人。许随意抿嘴走到他身边抱住一只胳膊，“爹，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

许冠气笑，“走去哪里，新找了个爹不认我了？”

“您可慎言呐，”许随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圣上您都调侃？您可别酸了，我这不是看您还没消气想先去找七殿下。”

哪怕已经入了两次轮回，再次见到许冠她还是能自在的玩笑。好像这数十年的独行的都消往，她站在这人面前依旧是最受宠的孩子。

“你最近怎么和七殿下走地这么近？”许冠皱眉，想继续生气又维持不住，把剩下的那点鱼食都塞她手上，“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

许随意听地出来，她爹语气虽然还有点凶，但是话里话外都是担忧。他从前最不想小女儿和皇家扯上关系，现在却偏偏不得不卷入。

许冠将她从上到小看了一遍，不满道：“这身体不如你从前的模样顺眼。”她爹讲话都是这般直白，忠君但是惹君烦。

许随意手上扔着鱼食，费力把头转过来和许冠说话：“这可是公主的千金之躯，您可别胡说。”

“没胡说，怎么都是我们芽芽最好看。”

许随意的眼里的潮湿憋不住，她转过脸去喂鱼，小声赞同，“嗯，我全淮安最好看。”

他是想要自己的女儿完整地活着，没有身份的束缚依旧无忧无虑地活着。

“那宁乐公主死了？”许冠看着她的背影，恍惚中想到皇位上的人。现在在这里站着的人是他的孩子，那公主是殁了。

梁云乐厌倦了公主的身份，她一点也不想告诉别人自己活着。所以许随意应声，“死了，死在马蹄下了。”感觉气氛太过沉闷，她放下碗坐到许冠对面，“话到这份上了，不留我吃饭？”

许冠哼哼两声，“你以为我不想，许礼意不在，我一个老臣和公主私下吃饭，合乎礼数吗？”

她一做表情，许冠立刻就明白，“我倒是不在意，担不住你现在是公主。”从前的许随意他有自己的思量，现在的许随意他又多了许多顾虑。

“阿爹我明白，所以我才没敢去找你。”许随意扮可怜。

“别拿这个借口，活着没来找我和哥哥就该打。”许冠抬起手佯装要打，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你占着公主的身份，和七皇子近交，宫里那位能答应？”

宫里那位说地是锦妃。

“听爹这语气，知道点锦妃娘娘的事。”

许冠不想多说宫里的事，只是提醒几句，“锦妃的心思远比你看到的深，当初不让你和宁乐公主深交也是这个原因。”不过人死了，他也没有说的必要，最后只是惋惜公主是个可怜又命薄的人。

送许随意离开时，许冠正色问她：“你想帮七皇子？”

许随意不能和她爹说自己在未来的世界生活过，也不能说七皇子是当初那时救她命的人。她坚定点头，“他最合适，不是吗？”

许冠看地比她透彻，“可是谢家帮不上忙，谢大人入了翰林专管修史，谢家全靠谢长亭撑着。可是六皇子身后的杜家不一样，杜家财力雄厚，在朝廷中势力盘根错节。陛下很难以自喜或者贤能立储。”

“你能在这场漩涡中脱身吗？”说完他才明白自己说地是废话。许随意现在是公主，她早就身不由己地站在漩涡中心，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牺牲品。

许冠看她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盈盈笑着。那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的许随意一直都在。也罢，皮囊不过是表象，只有她仍在世间安稳就好。

许冠跟着笑，“回去吧别让人生疑，爹永远都在许家等你。”他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