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在黛玉的颤抖和战栗中,水溶渐渐恢复了清明。悲凉从心底漫开,还是得不到她的心!他慢慢地离开黛玉冰冷的唇齿,用手抚了抚她细瓷般的面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轻轻地喟叹,终于还是放开了她,转身走了!那声喟叹落在了黛玉的心里,不由地心酸落下泪来,脱了力般瘫坐在梨花椅上。
鸳鸯正在门外焦急的守候,忽听房门打开,见水溶从屋里径直走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鸳鸯也顾不得水溶,急忙跑进屋里来看黛玉,见黛玉只是坐在书案前流泪,并无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念了声佛。她转身将房门掩住,忍不住前来劝道:“论理姑娘的事,轮不到我来说。只是既跟了姑娘,少不得要替姑娘想想。我知道姑娘委屈,可王爷也有王爷的难处。便他是个王爷,也不敢违抗圣命。今儿姑娘突然赌气说要走,可真出了这门子,又能去哪呢?难不成真的要出去跟宝姑娘共侍一夫?且不说宝姑娘能不能同意,就算宝姑娘同意了,这日子也未必如意。宝姑娘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上面还有太太、老爷……外面还有忠顺王爷,他若知道了,又岂能善罢甘休?”
黛玉摇头道:“我并不是想出去找宝玉!”鸳鸯疑道:“难不成姑娘还是想回姑苏老家?”黛玉点点头,鸳鸯叹道:“姑娘想的简单,依我看那是实在没法子的去处!且不说这千里之遥,凭你我二人如何回去?就算真的回去了,又能投靠谁去?便是仍有亲朋故友还在,林老爷去了这么多年了,那点子情义恐怕早就淡了!老宅子老地,还不知被谁占了去?凭白的人家就能还给咱们?“
见黛玉无语,鸳鸯又道:“王嬷嬷去时虽嘱咐说,还可以去找姑娘的奶哥哥。可依我看也是不中用的!一则多年未见,谁知他的品行如何?二则,又不是亲兄妹,常住了难免生出嫌隙,若王嬷嬷在还好些!三则,以姑娘的容貌,原不该住在乡野之处,若那里也有个土豪乡绅要强占姑娘,他一个平头老百姓你叫他怎么办?到了那个时候,天高皇帝远,只怕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黛玉闻言流泪道:“果然如你说的,这天下之大,竟无我的去处!”
鸳鸯道:“我是真心为姑娘想才说的,说出来姑娘不要怪我。我知道姑娘委屈,这里虽也不是好的去处,却难为北静王爷待姑娘的一片诚心!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他虽嘴上不说,对姑娘倒是十分周全。便是前阵子怄气,也并没有十分为难姑娘,反倒还专程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来给姑娘诊脉。往年这个时候,姑娘必犯咳嗽,今年到现在还好着呢,可见他也是费了番心思的!他待姑娘的心意连我也看出来了,姑娘就真的不明白?他原是个王爷,本就有些脾气,姑娘何苦又找他的不自在?”
黛玉低头叹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鸳鸯转身铺床道:“哪里有什么道理?依我看,不过是受了委屈,耍小性罢了!”黛玉低头不语,鸳鸯又道:“姑娘也一天大似一天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看这次王爷气得不轻,走时连肩膀都耷拉了!依我明天正经的下个气,赔个不是。这里也不是别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让太妃或王妃知道了,能有姑娘什么好呢!”
不提黛玉一夜无眠,且说乾清宫里皇上一样难眠,只拿了本书来看。值夜的小太监催了几次,只得把戴权唤来。戴权令人热了安眠的汤来,自己亲端了来小心地问道:“万岁爷,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有些心浮气躁!”皇上将手里的书撂下道:“不知怎么地,今儿在北静王府里见的那位姑娘,竟让朕想起了元妃!”戴权小心道:”贤妃娘娘?依奴才看,两个人长得并不像啊!”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当年贾府把她送到朕的府上时,也是她这般年纪!娇娇怯怯的,让朕看的心疼!她给朕弹的第一首曲子也是这首《春江花月夜》,一晃快二十年了……把最好的年龄都给了朕,可是朕还是辜负了她。现在朕一闭眼,就能想起当年她跪在地上求朕的情景。若不是当时军情如火,朕也不会不顾她身怀六甲,就要查抄贾赦、裁撤王子腾,她披头散发地跪在那里哭着求朕,朕还训斥了她一番。若是当时朕能好好地安抚她一番,给她讲讲道理,说不定她就不会血崩而亡。一尸两命,是朕对不住她啊!”
戴权在旁抹了抹眼角,将安眠汤端给皇上道:“万岁爷千万不要这样自责,会伤龙体的!万岁爷的心里装着的是江山社稷,哪里还顾得上儿女私情!众人都道皇上九五至尊,谁又知道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贤妃娘娘她跟了万岁爷那么久,一定会体谅万岁爷的。”
皇上摇头道:“她一定是在怨朕,没有照顾好她的娘家!是朕不好啊,当初听了皇叔的挑唆,连贾政也一并抄了家!现在想想,确实处罚的重了些。”戴权道:“不过是多关了几个月,奴才去嘱咐过,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
皇上闻言抬头道:“哦,是吗?你倒是会做人!”戴权忙跪下道:“万岁爷这么说真是折煞奴才了!贤妃娘娘在时,也待奴才不薄!我思量着万岁爷是个长情的人,若手下的人不懂事,真有个好歹,让万岁爷心里怎么过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