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旧忆(三)
长夜漫漫,月色如晦。猩红的血光簇拥上空中,像是再也望不到尽头。
猖瞬拂袖缓步下了台阶,对君淮壑道:“今日起,你就不用再做这些杂活了。本座会安排别的下人做事。”
年幼的君淮壑扑通一声沉沉跪地,俯首不停磕着响头:“求圣子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圣子有需求,我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猖瞬眼底带着讥讽的笑意,道:“怎么,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归处吗?你虽修习的是魔界术法,却因体质特殊,比你的所谓的那些同族都慢了一大截。你的亲人也不要你了,放逐你四方为居地活着。是本座可怜你,才留你苟延残喘。”
年幼的君淮壑叩首连声道:“承蒙圣子照料,不胜感激……”
“感激?”猖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大笑起来。
年幼的君淮壑不知所措地顿在原地,只铆足了劲地磕着头,以为这样就会让猖瞬对他留有同族情面。
猖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就扼住了他的脖颈:“你感激了本座什么。本座让你屠戮你的同族,去吃他们的肉存活,又煞费苦心地把你放进了试炼之地不是让你做慈悲的观音,想着去感化他们的!这里是魔界,你是下一任圣子的继承者,别把你没用的悲悯心放在贱民身上,想想怎么让自己活下去才是首要的!”
年幼的君淮壑手颤抖着,声声哽咽:“可是屠戮同族……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猖瞬揪住他的衣领子,愤声道:“不成气候的东西!你连本座设定的重重考核都能通过,怎么就不能狠下心来屠戮同族!你知道你的亲人为什么会不要你吗?因为你懦弱无能!魔界没有亲人,朋友,更没有什么同族情谊!你这种东西,能活到现在也是因本座在庇护你!”
谢曲夙听到这里突然有点心疼起年幼的君淮壑了。
所以……自他还是孩童时期,就被父母遗弃了吗。
好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可恨之处,他生下来天资就不如同族,不得不修习魔界术法求自保,却也比同族修行的速度慢。他拥有的干净灵台,也是吞噬了神祗才有的。而那清枭为魔界作恶多端,死了也不足惜。
曾见过魔物的凶残,谢曲夙自然清楚他们魔界的试炼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怕稍不留神,就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那样凶险的考核都能通过,却不肯屠戮同族。
年幼的君淮壑应当是如由灵所言,并没有受到污秽之气的影响,也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但至于现在,谢曲夙还不敢妄下定论。
君淮壑不以为意,扬笑道:“也没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那时一心以为猖瞬虽然话语严了些,但却是我的恩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他怎么比得上我的阿姐,对我这般好。”
谢曲夙被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看了他一眼说:“你可住嘴吧。”
君淮壑轻笑道:“好,我住嘴。我什么都听阿姐的。”
……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猖瞬突然毫无征兆地发了狂,拔剑出鞘直直冲向了年幼的君淮壑。
谢曲夙下意识想去拦,可不过一段记忆,她只是局外人。
君淮壑上前几步挽住了她的手。掌心温度温凉,却又微微发着烫,试图栖息在谢曲夙的心头留下一点狭小的位置。
谢曲夙便任了他去。
而就在这时,一柄长剑挡住了猖瞬的剑,谢曲夙认得出那是断路剑。
年幼的君淮壑拼命对它摇头,却不敢出声。
因为断路剑是猖瞬的棋子之一,虽然已经认了主,但还尚不能为魔界之人所知晓。否则只会在局中沦为猖瞬的败笔。
断路剑的剑灵只得敛去了剑的形迹,造出声响引人前来,趁着人还未至迅速躲藏回了原先的地方。
年幼的君淮壑以手接剑,任凭血落地上也一语不发。直到外面的下人意识到不对,匆匆带着一行人赶来后才制止住了猖瞬伤人。而猖瞬的头发也渐渐落成全白,偏头倒在榻上如同再无回还可能。
几个魔界高医也探查不出个所以然,都觉得猖瞬必死无疑了。
但将死的因为何,谁也不知道。
年幼的君淮壑守在榻边,守了整夜。
他不曾看到的是,原本该陷入长眠的猖瞬突然睁开了双目,僵硬地侧头对他露出了诡异的笑。紧接着,有几缕清枭遗留下来的魂息悄然无声地与他的魂魄融为一体,他的天命星盘里,轨迹也出现了偏移。
一抹神迹隐约浮现在了他的额上,那是一道银白色的印记。
他已然代替了清枭的位置,却成了异化的神祗,背负上清枭的意志,也背负上了不可违的天道。
这就是清枭对他们的报复。
待到猖瞬醒来,卜算命数自知时日无多,大战也要将近。自己所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