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是道：“我又学了一个术法，你要不要看看？”

柳芽把衣服放在长椅上，一件一件的叠着。

“看这个有什么用呢？人家又不会因为你会一些小玩意儿，就真把你当成修士来看待。”

薛师师默背着口诀，被柳芽的话打岔了好几下。

“别人不当我是无所谓，我自己当我是就够了，哪天我自己也深信不疑无懈可击了，那别人还得给我让道。”

未叠好的衣服只剩下一小部分了，柳芽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

“这就叫自欺欺人？”她说。

“叫愚公移山。”薛师师指正。

“行了，姑娘，”柳芽道，“你可别忘了，你到底是个姑娘，不是什么上天入地的神仙。”

“神仙……”薛师师咂摸着二字，“这世上若真有神仙……他们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两根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一根尾尖黑黑的毛笔掉在了地板上。

“姑——娘！”

柳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薛师师身前，宝贝似得捡起毛笔，捧在手心，心疼道：“要是摔坏了，又得花钱买，姑娘你花钱如流水，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薛师师道：“什么花钱，那叫资助，柳芽你明明是知道的。”

柳芽一边擦拭毛笔，一边道：“把钱扔给被赶出去的那几个病痨鬼，说是花钱也客气了，应该叫扔钱才对。”

薛师师叹了一口气，合拢本子，放在了被子下面。

“那，这个月的钱，你可扔给她们了？”

柳芽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姑娘交代的事，我自然是要做的，我还能藏着独吞吗？只是每个月都耗个几十两给她们吃穿买药，您就是个财主，也撑不起啊。”

薛师师淡淡道：“论起这行当来，她们还是我们的先辈，晚辈帮先辈，天经地义，何况……”

何况，她有让她们延命的能力，既然有，为什么不去做？

她总得确认自己能够做到些什么，能够在这世上抓住些什么。

“何况，只要撑下去，日子总会变化……总会变好的。”

思绪一时纷杂，在脑中跃动起伏。

从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到客人嘴里的刺鼻酒味，再到患病□□消瘦蜡黄的脸，薛师师突然有一种千斤重担朝自己压来，而她却无法迈出一步的感觉。

日子真的会变好吗？

柳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早已习惯了时不时走神的薛师师。

薛师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道：“柳芽，我……”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划破长空，紧接着，是斥骂与呼喝声，还有女子的哭喊与求饶声。

“贱人！你还敢来，你还敢来！”

“救……救楼姑娘……姑娘快……”

“晦气！把她打出去！狠狠地打！”

薛师师愣住了。

柳芽率先惊醒过来，牢牢抓住了薛师师的胳膊。

“姑娘你不能去，不能去！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钱的事，你就……”

她的力气比薛师师更大，一时间，薛师师竟挣脱不开。

“柳芽，放手。”

“姑娘，她们的事本与你无关，你何必自找麻烦呢？”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就好像没活在这个世上一样。

“柳芽，十两银子。”薛师师开出一个价码。

柳芽气得小脸通红，道：“姑娘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钱？”

“二十两。”

柳芽不说话了，钳子似得手稍稍松开了些。

“外加两只银手镯。”

“我，我陪姑娘一起去！但我这么做绝不是为了钱！”

竹巧拖着一身伤，回到了棚房。

楼月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夜深深的，屋子里一片黑暗，她那两只眸子却亮得吓人，好似两盏小小的灯。

姑娘还醒着，可竹巧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今天鼓起勇气去院子，但没讨到钱，还被妈妈他们打了一顿，狼狈无比地从院子里逃出来了，样子真像条狗。

可是她也不想这样。

药草快熬光了，只剩下点干巴巴的零碎，不知能不能顶用。

家里的柴也不多了。

竹巧抹了把眼泪，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之后，开始熬药。

药锅里的苦味进入竹巧的鼻子里，竹巧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楼月奴双手撑着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她的身体微微打着摆子，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套上了鞋。

她来到竹巧的身后，而竹巧毫无察觉。

“扔掉……”

她浑身上下没力气，只有嘴巴能动弹。

“扔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