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南方的冬天夜晚来得很快,雾灰色的云层严实得盖住天空,时间还不到傍晚五点,天的颜色逐渐变深变暗。
寒风里掺着绵针似的刺向任何裸露在外的肌肤,还裹挟着细碎的雨丝扑面而来,街巷的没带伞的行人脚步匆忙裹紧了外衣。
人行道上,一个男孩迎风撑着一把大伞,伞将他的身子挡的严严实实,路人不仔细瞧伞下露出的腿和鞋子,还以为是一把伞在街上缓缓移动。
男孩将伞挡在前面抵御风雨,还注意着露出视线看清楚路。
伞下的人看着年纪约莫只有五岁,穿着暖和干净的衣裳显得有些胖乎乎的,脑袋上戴着淡黄色毛线帽,最顶端还挂着一个棉球,他的手上也戴着合适的手套。
浑圆的脸蛋五官精致,脸颊和鼻头冻得通红,但那一双乌黑的眼睛炯亮有神,认真仔细地瞧着路,迈着小步子灵巧地避过地面翘起的砖石和凹陷的坑,他走的每一步都不紧不慢,步履稳健。
拐过几条街,周重越停在一扇紧闭的门前,老旧的玻璃门上面沾着各种陈年的污垢,门后挂着两片暗红色的帘子遮挡住外人探寻的视线。周重越站在门前,听到从底下的门缝里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
伞太大了,他收起来不容易,于是便把伞靠在一旁的地面上。周重越也没着急敲门,刚才雨丝往人的脸上吹,脸蛋上沾了不少的雨,他掏出衣兜里妈妈放的帕子,仔细擦干净脸后又把手帕收好。
他正准备抬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里面烧着暖和的火堆,一开门热气跟着钻出来。一个浑身都是烟酒味儿、长得虎背熊腰的男人走出来看到他,眼神诧异了一会儿,回想这是谁家的小孩。
周重越仰着脑袋看他,礼貌地喊了一声: “叔、叔好。”
男人盯着孩子的眉眼仔细瞧了几眼,一拍脑门才想起来。将咬在齿间还没点燃的烟拿下来,打火机顺手放回口袋,他露出发黄的牙齿,笑起来两侧的肉堆起来,眼睛眯得只剩下一道缝。
“小越来找你爸啊?”见他乖乖地点点头,男人扭头朝里面大喊: “老周,你儿子喊你回家吃饭呢。”
里面摆着十几张四方的桌子,扑克、麻将、骨牌各种样式都有,满满当当坐满了男男女女,有些没能上桌的,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看或者支着两条腿叉手在胸前凑过去看。
烟点了一根又一根,浓厚的烟味在屋里弥漫,咳嗽声、咒骂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周见明正拿到一手烂牌,已经一连输了好几把,兜里的钱也没了七七八八还欠了一些,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伸长脖子喊道: “滚蛋,天天都喊,天天都喊,老子是智障吗!饿了老子不会回去吃啊。”
门敞开着,呼呼的冷风登堂入室,挤兑里面的暖气,杵在正对门口的那一桌就有人立马不满,扯着嗓子大骂: “妈的,孙良把门关上。”
孙良回头把门拉上,但没让周重越进去, “小越,里面臭就别进了,去那伞下面挡挡风,叔进去帮你喊。”
见周重越听话地躲到伞后面,孙良这才推门进去。
周见明骂骂咧咧地将牌甩出去, “对K,妈的,都别出了,老子的一把散牌还捏在手里。”
“对不住了,我是地主管不得那么多,有种你炸我,对二。”
“你妈,你出牌啊,留着牌生儿子呢。”周见明吹鼻子蹬脸,站起来怒骂他的贫农队友。
孙良进来直接找到周见明的位置,一张大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压回座位上, “你儿子在外面喊你回去吃饭,”
周见明察觉肩膀上的力道, “他妈的,谁……”扭头一看是孙良,立马收回要吐出的肮脏字眼,差点咬到舌头。周见明脸上堆起笑,一脸谄媚, “良哥,怎么了?刚才在外头的是你啊?”
孙良长得壮实,比周见明还高一个头,一拳砸下去不流血也得断根骨头,之前周见明就见过孙良把一个来找茬的人走的满地找牙,听说肋骨就断了三根。
加上这家牌馆就是孙良和别人合伙开的,周见明前些天赌牌还欠着孙良不少钱没还上。
“回去吃饭再说,别让孩子在外头等。”孙良松开手,拍拍他的背。
看周见明手里还捏着牌,孙良接过来, “行了,走吧,这把我来,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孙良从裤兜里掏出烟,咬在齿间,眯着眼神色疑惑他怎么还不赶紧走。周见明从椅子上挪开把位置让给孙良,点着头弯腰帮孙良把烟点上, “那良哥就麻烦您了,我先走了。”
周重越见周见明推门出来,扭头“呸”了一声,一口黄色的浓痰喷到地上, “生不出孩子的玩意儿。”
孙良娶了两个老婆都离了,不是因为他动手打人或者是人穷没钱,相反孙良为人讲理,遇到道理讲不通的人才会忍无可忍动手,家里也算有钱,不然也不会开这样一家牌馆。
他结婚之后天天盼着生孩子,他老婆结婚四五年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