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五)
翌日凌晨,公鸡才刚打鸣,裴霁舟便被敲门声惊醒。
“何事?”裴霁舟开门时已经穿好了外裳,而屋外的胡安常还在系着衣扣。
胡安常困得眼睛都无法睁开,说话时嘴角的两撮八字胡上下跳动,“那个江瑟瑟——江仵作,已将六具尸骨验查完毕,下官特来请郡王同去殓房——”
“她竟又去了!”裴霁舟很是意外,但他细想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胡安常脑中一片浆糊,一时没能理解裴霁舟话里的含意,但听他的语气,像是在抱怨着什么。而胡安常同样心生怨念,再要紧的事就不能等天亮了再说么。
胡安常正欲回话,可裴霁舟已经越过他朝着西北别院疾步而去。胡安常赶忙跟上,二人刚好在院门外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雷鸣。
雷鸣先给裴霁舟请了安,又看向胡安常,问道:“这丫头竟真把尸骨给拼出来了?”
“可不是!”胡安常瞟了走在前面的裴霁舟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京中这么多经验老道的仵作都受不了那血腥味和尸臭味,十几个大老爷们儿都没能做成的事竟让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搞完了,这要是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咱这老脸往哪搁啊?说不定还得被狠狠训斥一番。”
雷鸣亦心中存疑,他不敢相信一个娇弱的女子不仅不害怕尸体,还敢整夜与尸为伴。但好在她将尸骨拼凑出来了,这意味着这一连串凶杀案有了侦破的眉目。
想到这里,他也无心搭理胡安常,提着衣袍迅速跟进了屋中。
江瑟瑟已将所有尸骨检验完毕,甚至连验状都写好了,此时的她正坐在八仙桌前喝茶。
看到三人进来,江瑟瑟放下冰冷的茶杯,起身时将身上的袄子紧了紧,瑟缩着的她看起来似乎小了一圈。
裴霁舟转身关了门,然后随着江瑟瑟的脚步走近验尸台。
江瑟瑟将验状递给裴霁舟,又挨着将验过的尸体结果复述了一遍,“这是原来的仵作拼过一半的那具尸体——”
江瑟瑟说话时,胡安常不禁瘪起了嘴角,心里腹诽着何必要刻意强调“原来的仵作”,莫非是想以他的无能来衬托你的能干?
江瑟瑟说着掀开了尸骨上的白布,霎时间,胡安常和雷鸣呕作一团。
前些日子,两人只是隔着丈远看了一眼,未像今日这般近距离接触。在看到这些尸骨之前,他们还在想有什么入不了眼的,未曾想当他们看到那副残缺的尸骨和糜烂的皮肉时,竟是这般惊心怵目。
好在两人毕是稍微见过世面之人,不像年轻小吏那般一呕就不可收拾。
江瑟瑟也通情理地等两人平复好心绪才继续开口道:“经初步检验,死者乃十三至十四岁的女子,死因是颅骨遭受重击,导致颅内出血脑浆迸裂而亡。”
“下官认为,眼下来说,死因并不是最重要的。”雷鸣气馁地看着裴霁舟,“这尸骨已经面目全非,我们无法判断死者身份,就无从摸清死者生前踪迹,这似乎对案情的侦破没什么用啊。”
“江姑娘说的这些,我们外行都能看得明白。”胡安常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裴霁舟未语,握着验状的手负于身后,静待着江瑟瑟接下来的话。
江瑟瑟亦不恼,她戴上右手套,用铜镊夹起了一块皮肉给胡安常和雷鸣看,“两位人可有看到什么?”
雷鸣当即抬手挡了半张脸,隔绝了腐烂味,而胡安常更是夸张得向后退了几步。
“你,你这是何意?”胡安常心绪未宁,指着江瑟瑟怨道,“故意恶心我等?”
江瑟瑟轻蔑一笑,随后又夹起另外一块皮肉。但这次,她还没开口,就听裴霁舟道:“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两块皮肉上都有黑迹,莫非——是痔?”
江瑟瑟极为难得的莞尔一笑,“如王爷所言,正是。”
“痣?”雷鸣闻言凑近一看,“还真是痣!”说完,他兴奋地回头看着裴霁舟和胡安常。
胡安常不以为意,“痣又怎么了?恁这痣能查出凶手不成?”
江瑟瑟坦然道:“仅凭一块黑痣,自是无法找出凶手的,但我们可以找到死者家属。”
雷鸣听后豁然开朗:“江姑娘说得对。这几个月以来,报失踪的女子共有十三人,可我们现下只找到了六具尸体,且因尸体损毁严重,根本无法判断死者身份,若是有了这个特征,但可以确认死者身份,再回溯其踪迹,或者能够发现些蛛丝马迹。”
“江姑娘,黑痣的位置是在——”裴霁舟询问道。
江瑟瑟将两块皮肉平铺在左侧锁骨上,未等她出声,裴霁舟已经开口吩咐着胡安常,“胡大人,你马上让差役去询问报案人,看谁家的亲属左侧锁骨附近在黑痣胎记。”
胡安常不敢驳裴霁舟的话,喏喏应是。
胡安常刚转身,又听裴霁舟问:“江姑娘,我先粗略扫了眼验状,除了这具尸骨,其它的还没有找到明确可以判断身份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