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糖
送走风棋后,白玦慢慢踱回客栈内院,走到宁霜霁房门口时正好撞上开门出来的她。
宁霜霁端着的药碗直接磕在白玦胸口,差点洒他一身,还好她及时转动手腕稳住飞溢的药液。
她没想到能碰见白玦,稳住碗后一愣,赶紧背过手偷偷施术。
碗中药液表面忽然伸出股柳条粗细的水流,顺着碗壁上行后溜出药碗束缚,全滴答进边上的草丛里。
白玦:“怎么出来了?”
“药喝完了,”宁霜霁面不改色,“我出来送碗。”
白玦再一低头,发现刚才明明还半满着的药碗竟已空了。
白玦:“……”
不得不说这场面非常眼熟。
风家有不少小弟子天赋异禀,可正因如此,他们年岁尚小时便获得了入内门的资格。能力高心性却还是孩童,受伤喝药就成了顶费劲的事。
白玦作为大师兄难免要看顾着些,便注意到他们总爱趁四下无人时偷偷将药倒进弟子宿门口的灌木丛中,装作已乖乖喝完的样子。
久而久之,那处灌木吸收掉不少上等灵药,长势都比其他地方的好。
他们骗不过白玦,结局少不得要补喝,就更不用说被撞个正着的宁霜霁了。
“喝完了?”白玦侧头看向边上的草丛,土质湿润,嫩草尖上还带着黑色水珠,“那就再喝一碗吧。”
宁霜霁干笑:“不用诶——”
她还没拒绝完,白玦便一把接过她手里的空碗走去后厨。
宁霜霁笑不下去了。
这药用来捆过小青鸟,沾了不少碎毛,她又不免想到幻梦中喂白玦喝药时偷尝的感觉,酸苦难闻,越发不愿喝,这才想到要偷偷倒掉。
谁曾想还能被白玦抓个正着?
她明明是听外头无人后才敢开门的啊!
药盅都是按量熬的,后厨小厮没想过还有偷偷倒药这出,最后只能在白玦的要求下挤着盅底药渣生生又凑出小半碗来,因此药汁颜色都比方才那碗黑了不少,味道也更冲。
宁霜霁看到立马皱着眉往床里缩了一大截。
白玦搅着勺子晾温才递给她,见宁霜霁不接,便干脆用勺子盛了药递到她嘴边。
宁霜霁:“……”
真是报应不爽啊。
幻梦中她使劲给白玦灌药,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长苦不如短苦,宁霜霁干脆接过碗一口闷个干净,苦得直犯恶心,口中却突然被塞入个甜丝丝的东西,带着芝麻香气,一下子消解了口中残余的酸苦。
舌尖上的甜像是带她回到幻梦之中,宁霜霁愣愣看向白玦,只见他轻笑着说:“内掌柜正好在做芝麻糖,怕你喝药觉得苦,便向她讨了两块。”
说着他缓缓摊开手,将手心中另一块也递给宁霜霁。
宁霜霁心头泛起难掩的涩意,抬手捏起他手里那块芝麻糖,却没有自己吃,而是塞进白玦嘴里。
“甜吗?”
“……很甜。”
“你……之前吃过糖吗?”
“吃过,”白玦认真回视着她,目光清亮柔和,“我在风家吃过很多。”
“嗯,那就好。”宁霜霁终于放松一笑,对风家也更有好感了。
幻梦中的白玦似乎一直在吃苦,所以第一次吃到糖画时才那样惊喜。
梦中迷惘不懂其中深意,现在宁霜霁才后知后觉开始心疼他。
两人皆沉默了下来。
白玦端着碗坐在床边久久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宁霜霁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氛围。
“千结庄那儿,怎么样?”
“风家已经封禁那里,”白玦说,“满城纸傀儡皆沾染了浓重怨气,怕是百年难散。”
“百年?”宁霜霁一怔,“风家不是会布阵净化吗?”
“不然怕是千年难散。”白玦将空碗放回桌上,又再次坐回床边木凳,“万物有灵,魂魄便是由天地孕育而生,人族虽看似弱小,人魂中蕴含的灵力却不可小觑。”
只可惜这份力道死后会沦为执念的附庸。
尘埃落定,宁霜霁试着往好处想:“既然里面全是傀儡,至少说明被替换的人都好好活下去了吧?”
白玦眉心却并未放松,垂眸顿了几秒后重新抬眼,轻轻“嗯”了声。
虽未明说,但其实他对此事的态度并不乐观。
此阵虽无法确定具体成阵时间,可按照怨气残留程度推算,就算不是千年大阵,也差不离。
千年前妖族领地要更大些,而千结庄正处在人妖两族分界边缘。
那么多人,又都是同城乡亲,若是骤然流离失所一路同行直下,必会引起世家重视,可事实却正相反,不仅没有引起丝毫重视,甚至连半分可疑记载都没留下。
唯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