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南歌故意慢吞吞的抄写着,但终于还是在一个时辰内抄完了。不然会显得有些过于拖沓。
两个人似乎都立刻意识到 ,是必须要分开了。
犹豫了一会儿,宴山先站了起来:“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南歌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微垂下眼睛去打量自己的字:“还是不如你写的好。”
宴山觉得她是在有意拖延,可是自己终究不是这宫里的人,这一个时辰实在已经足够久。
除非能被拨过永安宫来。他何尝不想。可是他初到御前不久,实在没有这样的契机。
且如今他若想多帮她做些什么,似乎御前当差更有利一些。
将她的字拿过来看了,见乍一看竟与自己抄写的有九分的相像。不逐字核对笔迹,几乎可以当作宴山自己的抄写。
“宋…你写成这样,若我再夸赞,倒显得有些像自夸了。”宴山收起原稿来,又道:“我得走了。”
南歌似乎依旧没有听到“走”这个字,又问他:“官家今日可是要过来?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他改了主意?”
宴山道:“我在永曦宫附近时,看到牛郎织女星闪耀,便找了个信得过的小黄门,有意在圣上路过时仰头看星,再说起思念爹娘。”
南歌略一沉思,便笑道:“难为你竟有这样出奇的好点子。永曦宫那里确实冷落的有些久了,只要官家下来车驾,就不好停下再走。若能让那小黄门再多拖住些时间,圣人娘子再出来迎了驾,自然就更无回转。此事成了也不着痕迹。当真绝妙。可叹我还是笨了些,想了一整日,除了装病就是要茹素拜佛,再不就是干脆自己把自己弄病了,可惜蘅芜盯着我,我想少穿些着个凉都难,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可行的法子。”
宴山听她说竟然想把自己弄病的心思都有,急道:“你这是何苦来,若当真,当真不想,我再想办法就是。不过…不过…”他踌躇着,挑拣着合适的词汇,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还是要多斟酌,不可意气用事,毕竟后宫嫔妃若无所出,老来无依,你是想说这个吧,”南歌坦然道,“我早想过了,我父亲在我入宫前就已做到一品,实在用不着我再赚取荣宠。我兄长靠文章登科,如今已出外任做了知州,也从不想靠我显赫。若不是大娘娘意外看中了我,如何会走这条路。我如今能做的只是不获罪,不连累家族即可,若慢慢熬着资格再提几个位份,已经算的上稳妥。而如今官家年不过三十,过上几十年他若宾天,我父母怕也是百年之后,那时我或是被送走当姑子,或是去守陵,都凭着他们吧。再不及三尺白绫,一盏鸩酒,换得眼下如意清净的日子,倒也不亏。所以宴山,你也无需再劝我。”
宴山从不料她竟已想的如此决绝,只是孤寂的庵堂和荒凉的陵园,怎么能做她的归宿,白绫鸩酒更是不能。
他斟酌了一时,终于道:“你若执意如此,也不可损伤自己的身子,我来想办法。”
“宴山,”她望着他眼神有些迷离,“我知道你性子谨慎,成与不成都不会强求,也连累不到我们身上。所以今儿个才托了你去做。但一次便罢,若时日长久总不能一直连累你。所以你不用再管了,现下我已有了主意。”
“你有了主意?什么主意?可稳妥,可不会伤了自己?”宴山一连串的闻着,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这样的他似乎很让她欢喜,南歌抿唇笑了笑,才道:“你莫着急。这主意虽有损伤却无大碍。”
宴山愈发焦急:“既损伤了怎么还能称得上无碍?”
南歌轻笑道:“我听说有一种毒虫叫灵机,是用来治疗高热不退的良药。一旦喝下肌肤就会生出红斑来,且难治愈。宫中谁不知官家喜好美色,我若面上生了红斑,你觉得他还会来么?”
宴山博览群书,自然知晓这灵机虫的害处,但身为女子谁不爱惜容颜,尤其她这般好容色,且正值妙龄,竟然要主动毁损,不由一时呆愣住,良久才道:“这实在算不上好法子,不如再想想别的主意。”
南歌冷哼了一声:“若不想在官家面前获罪,还要阻了他来,一次倒有主意,两次也有,但就算从前恩宠稀薄,他一年也能来过几十次,在我年华老去前,怕是还需想个几百次的主意,难道你能都想的来?即使装病,也总有好的时候,况且我可不想一直躺在病榻上。所以宴山,你必须承认,只有这一个主意一劳永逸。且圣上看重颜面,为了怕留下以色取人的名声,还恐怕会格外优待。”
宴山再三思量,内心已不得不承认,确实只有这么一个长久的法子可想。南歌这几年虽算不得盛宠,但从未失过君心,早年刘娘子未曾入宫时,永安宫每个月接驾次数虽比不上张娘子,也算得上打眼。后来刘娘子张娘子争宠,圣上对永安宫才淡了些,但每月倒也少不得三两次过来。远比去皇后宫里要多多了。眼下刘娘子有孕,张娘子因诅咒被禁,余下几十位嫔妃里,南歌算得上容色拔尖的。这几日更是看的出来,已是要有盛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