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村（十五）

大年初二这天，甄予一大早起来吃的饱饱的，干劲十足地到医院开始自己第一个24小时值班。

过年期间，教授们互相帮忙查房，这天倪教授休息，由本病区另外一组的老教授汤教授带着甄予查房。

基本流程是甄予汇报本组病人的病史、检查和治疗情况，汤教授会根据当天病人的情况进行治疗方案的微调，有时候大的变动还需要甄予请示倪教授再决定。

由于甄予对本组病人很熟悉，查房过程进行的很快，病人阿飞这天终于可以出院，除此之外就是31床一位脑出血意识模糊合并糖尿病的高龄危重病人让甄予有些头大。

查完房，甄予回到办公室，在电脑上忙着下医嘱、办出院、写病程，突然系统里冒出来一个危急值提醒，“31床，XX，血钠178↑↑↑mmol/l”。

这时主班护士也拉开玻璃窗对甄予喊着，“甄予，有危急值通知，快来签字！”。

甄予赶紧签字，心想着这么高的血钠还没见过，一连串呼叫本科二线和内科老总。

内科老总了解病情后感到很难办，讲了很多种处理方式包括：限制盐水输入改用葡萄糖但是病人有糖尿病；

病人能饮水就多饮水稀释血液，但是这么大年纪过量液体进入后心脏负荷又太重；

利尿剂可以用要慎用怕继发一连串更严重的电解质紊乱；

血液透析可以考虑，但是脑出血要慎用肝素，况且透析还要转到重症监护室去进行……

甄予快速地记录下内科老总的口头意见，总结下来就是办法不少但各个有与原本疾病相互矛盾的地方。

随后甄予把31床病人家属喊到医生办公室里，粗略说了一下当下的病情危险程度、以及下一步需要去重症监护室继续治疗才会更安全的决定。

无奈家属咬定坚决不去重症监护室，也不下决定签字选用哪种治疗方案，车轱辘的话来回讲，无非是这么大的医院解决不了高钠的问题吗还非要去监护室、你们就是想多赚钱才要去监护室的吧、我们从外地来真的很辛苦很不容易。

甄予听着复读机一样的几句话，偶尔打断想多说两句，马上被病人家属的嗓门压制下来，只能无奈地任其抱怨发火。

过了一会儿，隔壁办公室的汤教授大约听见这边疑似纠纷的声音，闻声走了进来，还没发声，适才声音洪亮的病人家属立刻挽住汤教授的胳膊，变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教授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转去重症监护室！”，说罢还擦了擦眼泪做出要下跪的预备动作，被汤教授赶紧扶着站住了。

汤教授一头白发和满脸的皱纹上仿佛写着体恤二字，她不紧不慢地说，“莫慌莫慌，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病人家属顿时默不作声。

汤教授凑近看甄予面前的电脑，听完甄予汇报的危急值和内科老总会诊处理意见，带着甄予和家属返回病房再看了看已经昏迷的病人，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一直滴滴响个不停。

随后汤教授望向家属的眼神里都是怜悯，叹了口气几个人又回到办公室。

这时汤教授对家属说，“我看你们这些日子也不容易，照顾病人真的是很辛苦，我在临床这多年了我哪能不晓得呢？现在情况就是很难救回来了，你们家老头子毕竟这么大年龄了，救回来瘫在床上很痛苦的啊，要不你们考虑一下回去吧！”。

病人家属听到这番话，立刻伤心地抽泣了起来，大约两三分钟回了病房，似乎与其他家属商量了一下，返回办公室跟汤教授说，“教授，我们决定回家了”。

汤教授询问了路上要花费多久、转运救护车喊了没有等，然后嘱咐病人家属天气冷、路上积雪都要注意安全，拍了拍病人家属的肩膀又回过头说，“那你们找甄医生把出院签字都办理好，早点到家早点过年，你们家里人多在旁边陪陪老头子”。

家属闻言又啜泣了起来，擦了擦眼泪回病人床边守着，联系后续回老家的事情。

甄予不敢大意，火速办理好出院和离院签字同意书，这次家属没多说什么很快签字同意出院。

转运救护车的担架不到一小时就来到了病房，救护车人员和病人家属一起把病人抬上，很快推走，其它手续约摸着要病人头七之后再来院办理了。

此时甄予感觉内心很不平静，但又不能马上说清楚为什么汤教授三言两语仅仅一次查房就能让病人家属死心塌地都照办，毕竟都不是经常查房的带组教授，如果不是过年教授之间互助查房，可能根本毫无交集，而甄予这个管床医生熟面孔却毫无说服力。

值班事情太多，容不得甄予细想清楚，阿飞就来到办公室找她要出院小结等资料，甄予一拍脑门跟他说再等我五分钟，扭头对着电脑猛敲起键盘。

令人欣慰的是，小老乡阿飞在激素冲击治疗下，恢复比想象中的好，暂时用不上丙球这种奢侈品。

前几天，甄予上下楼时偶遇阿飞在锻炼爬楼梯，还觉得十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