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村（十四）

除了值班那天，整个过年假期是甄予难得比较长的空闲时间了，陶任云也一样没有回家。

两个人窝在家里，品尝各自涉世未深的厨艺，看剧聊天，跟自己家人打电话。

甄予有时还会在某一晚的凌晨左右突然立下壮志雄心，称自己第二天要早睡早起，好好看书看文献，并且要在楼梯间里来回爬十趟十二层楼，但最后都在温暖的被窝里化为乌有。

年三十的晚上，她俩坐在一起看起了春晚，互相调侃彼此为新的看春晚家人搭档，甄予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万木微信聊着天。

突然惊讶地发现万木并没有像普通家庭那样一家人聚在一起看春晚或者聊家常，而是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便问起了他家有什么不一样的习俗。

过去万木没有主动讲自己家庭太多，甄予也没有想起来打听长短，这时万木在微信里快速地回复，“过去没有跟你细讲，因为我不想主动提，其实我是被收养的，我的父母准确来说是我的养父养母”。

甄予听闻有点震动，但不知如何回应，发现万木一直在输入，就等着他的微信消息源源不断地讲述过往。

原来万木出生没多久就被发现无法大便、腹胀，被遗弃到路边的绿化带里，至今不知亲生父母是谁。

幸运的是，他还是很快被一个路过下车吸烟休息的司机发现捡了回去，没多久被送到医院经过检查确诊为先天性巨结肠，可以治愈但是费用不低。

司机是个退伍老兵，一直没有孩子，跟妻子商量一番，便决定咬咬牙掏钱给这孩子治好，并当作亲生儿子养了起来。

渐渐地万木长大，聪明伶俐成绩很好，司机很得意欣慰，可一次醉酒之后说漏了嘴，万木这才知道司机夫妻俩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从有记忆起就深深依赖的“爸爸妈妈”在万木心中的地位就是亲生父母。

但到万木小学四年级时，司机出了车祸当场去世，万木被母亲从学校直接带去了殡仪馆，只能看到冰棺里的父亲遗容下难以掩饰的伤痕让他小小年纪就好像感知到车祸是如何惨烈地发生了。

再过了大约半年的时间，有次万木上学前总觉得母亲的眼神不太对劲，没多想等到放学回家时发现家门紧锁，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家里，邻居探了头出来问万木，“你妈妈今天联系车搬家了你不知道吗？”。

邻居言毕发现他表情木然、双唇紧闭，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很快带着他报了警。

可是九十年代一个人想要藏起来还是很简单的，万木被警察交托在邻居家吃住了两天，再到一日放学后有两位自称是福利院院长和生活老师的人来接他，自此万木就变成了一名福利院的儿童。

待到他小学毕业考取市里最好初中的那年夏天，一对夫妇来到福利院领养了他，一堆孩子里挑中一个大孩子，自然是被他不俗的相貌和不错的智商吸引了。

这对养父养母对万木其实很不错，但是之前的记忆无法抹去，他称呼养父母虽是爸爸妈妈，但对甄予讲述的时候还是称养父养母。

养父母家里已有一位亲生女儿，算是万木的新妹妹，家里条件殷实，对万木和妹妹基本一视同仁，万木很快也适应了崭新的生活，但是他与养父母的关系一直克制礼貌，养父母工作繁忙家里过年氛围从来都不浓。

甄予听完整个讲述，久久不能平静，仅仅是想到这样目测阳光帅气的高知帅小伙童年被抛弃两次，都让她特别想冲到万木身边拥抱他一下，呼啦一下他的头发表示安慰。

她不禁问万木，“是不是你小时候的经历让你变得这么克制冷静啊，好像没看到过你傻乐天真的样子”。

万木回复一串省略号，不想深入剖析自己当下的内心。

甄予想到又说，“那你妹妹应该是活泼开朗的小女孩性格吧，你也可以跟她好好聚一聚呀”。

万木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她在国外呢，她的事情以后我再当面跟你讲吧”。

甄予连忙回好的，生怕这阖家团圆的晚上，一连串的回忆让万木显得更加可怜地独处，便开始疯狂吐槽春晚里的槽点，总算感觉把万木逗开心了点，虽然从微信文字上看不出太多波澜。

零点的钟声敲响，春晚里还有半小时的节目等待播出，甄予跟万木说这些零点之后的演员蛮可怜，虽说上了春晚，但是好像没有存在感，也没能跟家人团聚。

万木说都是为了生存，有些家人不如赖以生存的钱重要。

甄予很自然地就接上了一句话，“我就是绝不会抛弃你的家人”，说完就开始疯狂后悔这句话是不是太直白又幼稚了，可当时的微信还没有撤回消息的功能。

万木回复道，“谢谢，我希望我也是”。

甄予看到这个回复又开始傻乐，陶任云看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跟谁微信聊天。

那种特有的泛着春光的开心表情，以前似乎只在甄予磕同人CP视频时看到过，陶任云调侃道甄予这下总算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