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的阿兄

只见黑夜中忽然亮起一抹昏黄的灯火，随后是一张白皙瘦削的男人脸和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睛，足足将冷枫吓了一大跳。

“是阿月回来了？”

男子却声音温和动听，仿佛夏日缓缓流动清泉，沁人心脾。

魏舒月将包袱丢在地上，蹲下身子，接下男人紧握的火折子，柔声问道，“阿兄，近来好么？”

男人笑了笑，一只手探试着抚摸上魏舒月的脸庞，“好，阿月呢……瘦了。阿月可是在魏家受了欺负？”

魏舒月眼中闪着些许泪光，“阿月很好，阿月还带了朋友来，冷枫，这是我家阿兄秋铭。”

随后示意冷枫，冷枫知道他看不到，却还是弯腰作揖，说道，“小生冷枫，见过秋公子。”

“好，好……”

魏舒月摸了摸秋铭的床褥，声音不由地染上了些许怒气，“如今已然入秋，这些下人竟还未给你铺上厚褥。”

秋铭扯唇笑了笑，安慰道，“无事，我觉得尚可。”

魏舒月眼尾泛着微红，拳头几番揉捏，却无法发作。

冷枫见状，连忙放下包袱，“舒月，将我几件长衫给秋公子铺上。”

魏舒月看向冷枫的眸光有些许流转，却迟没有动作。

“啧~干嘛呢？麻溜的。”冷枫一边将长衫扔上床，一边说道。

“谢过冷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秋某并不怕冷。”

“你当然不怕……”冷枫似是不经意地接话道。

魏舒月手下一顿，“你……什么意思？”

冷枫见状只好收起脸上的嬉笑，坐在秋铭面前，从袖中掏出一方罗帕，覆在秋铭腕处，伸出右手食指，压在中指上，并用指尖探寻脉象。

魏舒月有些眸色不明地看着二人重叠的手。

“你面色冷白，双瞳有力却无神，显然是后天药物所致。虽已服用解药，却为时已晚，是药三分毒。如今你体内有毒药勿诛势头溢剩，而解药伏属有气无力，如若没有活命方，余日最多一年半。”

冷枫冷静地分析着，与平日吊耳啷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魏舒月心下狠狠一抖，脸色如同踩了刀刃一般顺白苍白，颤声呢喃道，“勿诛……伏属……”

秋铭连忙扯回手臂，眼光责备地看了一眼冷枫，转头柔声道，“阿月，阿兄无事的。”

眼前秋铭柔和的笑意却如同银针刺入魏舒月的眼瞳，她压下眼中腾起的泪，哑着声音说，“阿兄，勿诛若想入体，需得是九岁之前的孩童之躯，十岁你双目失明……十二岁你双腿残疾……竟都是因为它！什么……什么样的人能忍心害你至此啊！”

“冷枫，那个活命方……是什么？”

冷枫面色有些为难，医者仁心，可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仁心医者……

“天蓬草，血心莲……和亲童血……都是世上稀有的药材……”

“贱命一条，长辞或许是种解脱。”

秋铭淡淡地说，仿佛在谈论某个犯了大错的下人。

魏舒月喝道，“阿兄，我们都要活，好好地活！我会医好你的……”

冷枫盯着魏舒月出了神，仿佛在穿过灵魂凝望她，眼神遥远又迷离，听到这些话，唇角竟勾起几分弧度，对秋铭说，“对，我会医好你的。”

………

后半夜，冷枫在外厅老旧的贵妃榻上打盹儿，魏舒月在内室与秋铭叙着旧。

“那个侍读在阿月心中必不是普通人。”秋铭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嗯，”提起忘知，魏舒月的面色也柔和许多，“阿兄，他就是这世间皎洁的月，遇到他，我才知这世上竟真有这般好的人……”

魏舒月不禁有些哽咽。

没有过多时间忧伤，魏舒月忽的眸色一寒，沉着声继续道，“魏府的一切，我都要百倍地向他们讨回来，阿兄的仇，我也要让秋家痛心疾首。”

秋铭伸出手想安抚魏舒月，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声音夹杂了几分落寞，“只要阿月好好的。”

魏舒月不作声响地揩去脸上泪水，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阿兄，你睡一会儿吧。”

转身来到大厅，一眼就看到睡姿有些狼狈的冷枫，魏舒月拿出长衫，轻轻地给冷枫盖上。

坐在窗边，魏舒月看着窗缝外的天默默地出神，这天……也该快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