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在雪伦的心里,没有哪里比莺庄更令她牵挂,尤其当艾伦在的时候。她几乎想也没想,当天就开始收拾行李,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雷蒙德当然选择陪在她身边。
第二天,连雷蒙德的祖父母都特意起了个大早来送他们。祖母把雪伦拉到一边,往她的手指上套了个黄宝石戒指,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手,“虽然现在给你这个还有些早,但我已经等不及要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手指上突然多出的重量让雪伦不太习惯,坐马车时差点不知道两手要怎么放,这很快吸引到了雷蒙德的注意,可他只是意味深长地微笑。
雪伦伸手遮住了那枚戒指,不好意思道:“你笑什么?这是你祖母送给我的。”
雷蒙德的视线便从戒指移到了雪伦姣好的脸颊上,“比尔的妻子也有一枚绿色的,照道理,戴上这个戒指,别人就该称呼你为斯特兰德夫人了。”
雪伦的脸立刻烧起来,第一次语塞地没有接话,还是雷蒙德微笑着说下去,“我知道婚礼计划是在秋天,别紧张,这个戒指的作用在于提醒你不要‘怠工\''。”这是难得的一句俏皮话,可见他的心情很好。
他们一路说笑着回到肯特郡,回到莺庄,马夫远远看见了黑色的四轮马车,高喊了一声。雪伦兴冲冲地跳下马车往家里赶,却看见出来迎接的柏莎太太穿了一身纯黑的哀悼服,含泪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雪伦有些发懵,下意识地问:“是谁去世了吗?”下一秒才突然意识到,她回来了,可艾伦却没有出来迎接她。
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柏莎太太悲痛的神经,她拿出手绢捂着嘴哽咽不止,略显粗糙的手掌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颤抖着紧握着雪伦的小臂,“......是......老天啊!是艾...艾伦少爷......”
雪伦一瞬间只觉得耳鸣,像教堂的大钟正当着她的头顶敲响,四面八方嗡鸣一片。这个消息太过突如其来,连雷蒙德都紧锁了眉头,他护在雪伦身后想伸手搀扶住她,却被她挥开了。
雪伦不光躲开了雷蒙德的手,也拨开了站在她眼前的柏莎太太,她把谁都丢开在一边,木着脸,踉跄着撞进客厅。
客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谁都是一身死气沉沉的漆黑,还能听见女仆们轻轻的啜泣。雪伦一个一个看过去,安妮、吉蒂、赛瑞尔、斯科特先生、珍妮弗太太、艾尔玛、还有......还有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里德。
他也穿了一身黑西装,甚至连戴着的手套都没有摘下,一动不动好似一座裹了满身盔甲的雕像,雪伦从没见过他这样没有生气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的愤怒毫无道理,可她控制不住,红着眼眶踱到里德的跟前,咬牙切齿地责问:“道森先生,临走前我是怎么拜托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会!”
里德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从座椅上站起身,这也让雪伦看清了他眼底大片的乌青和干燥到起皮的嘴唇,那嘴唇开阖了几下,终于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他会在旅店遇上大火,我宁愿一刻不离地跟着他......”
话语艰涩,里德悲痛地闭上了眼睛。
雪伦顿时慌了,“我不信!”她大叫,“你们说他死了,可我什么也没见到——我不信!他人呢?尸体呢?在哪儿?不见到尸体,谁的话我都不信!”随即恸哭起来。
柏莎太太抹着眼泪抱住她劝阻,“别去...艾伦少爷是被困在火里,那时候天已经晚了,来不及扑灭,已经烧得不能看了啊,您会受不了的......”她的声音打着抖,“我去看过了,那就是艾伦少爷,他那天出门时穿的外衣皮靴,还有他一直带着的那块怀表,真的是他......”
艾尔玛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似乎很想上去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看见雪伦通红的眼睛后默默地退了回去。
反倒是雪伦,当目光触及艾尔玛身后摘下帽子捏在手上的斯科特先生后,眼里猛地生出一点希冀,冲上前把斯科特先生拉到了角落。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极力地压低了声音求证,“您也见到尸体了是吗?我知道您一定确认过,您是医生......那真的是艾伦吗?您知道的,她其实是——”
斯科特先生用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将帽子按在胸前躬了躬身,那似乎是个致哀礼,“我很遗憾,但是......”他叹了口气,“别人也许没去留意,但男女的骨头是有所不同的,那确实是个女人。”最后的“女人”一词轻得像是唇语。
斯科特先生小声地劝慰她:“请您节哀,格林小姐。并且我再次向您保证,随着格林先生的下葬,这个秘密也将永远埋在我的心里。”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雪伦再次捂着脸哭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伤还没有好全,他自己也知道——应该好好地呆在家里,那么晚了他跑去旅店做什么?”
柏莎太太吸了吸鼻子,突然间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