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事情的真相显而易见了——离经叛道的公子哥儿在繁华的伦敦呆腻了，想去乡村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顺便扮成贫穷的画师来一场小小冒险，要是有运气遇上一两个罗曼史，恐怕也是来者不拒。

不过当事双方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对此只字不提——也许一方是被迫的。在看到雪伦微笑着称呼自己为“兰茵先生”，活像他们是头一次见面后，爱德华也倨傲地闭上了嘴，皮笑肉不笑地拉着怪调子，“幸会，格林小姐，顺便久仰大名。”

可自从雪伦在雷蒙德身边落座后，他的笑脸又肉眼可见地消失了，像是刚喝下一大杯烈酒，心口熊熊地烧着，整个儿成了只易燃易爆的火药桶。

一整顿饭，爱德华似乎格外热衷于阴阳怪气地打断雷蒙德和雪伦浓情蜜意的对话，试图将对话引向剑拔弩张的气氛。

譬如在雷蒙德表示他们为即将订婚感到高兴时，爱德华怪叫道：“哦！格林小姐当然会高兴！你就要嫁给一位富有的先生了，不是吗？所以我说，穷小子没有出路，姑娘们还是爱阔人！”

“只是姑娘们真得擦亮眼睛，不然连眼跟前的富人都可能被放跑！”

雷蒙德带着警告意味地喊了他的名字，雪伦却完全没有受冒犯的怒意，甚至带着一点讥笑道，“您说的没错，兰茵先生。姑娘们当然更爱没有财政危机的人了，只是再要从其中找出诚实正直的先生，没点识人的眼力劲可不行。”

她格外把“诚实正直”念成重音，隐晦地讽刺他早前的欺骗。

爱德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气恼地吐了口气，干脆丢下刀叉站了起来，“二位见谅，包间里的空气太闷了，我去露台上透透气。”

话是这样说，但他毕竟是雷蒙德的朋友，总不能真的任由他离席，雷蒙德总要跟上去看看才行。

离开前，雷蒙德请雪伦不要往心里去，后者娇滴滴地拉着他的手，态度却很大度，“没关系，我看出来了，你这位朋友就是少爷脾气，最好大家都顺着他的心意，你去哄哄他就好了。”

雷蒙德捏了捏准未婚妻子的手，冲她微笑一下后往餐厅的露台走去。

一打开露台的落地拱形门，爱德华怪声怪调的声音便响起了，“你怎么来了，诚实又正直的斯特兰德先生？”故意拣了雪伦刚才的用词，也不知道是想发泄憋屈还是想刺一刺他。

可惜他的攻击没有起作用，雷蒙德好笑似的耸了耸肩，甚至向他微微地点头致意，“我很高兴在认识十多年后，你终于意识到了我的优点。”

他的镇定自若更加反衬出了自己的执拗放不下，爱德华身体里的火药桶终于被点燃了。他气得从露台围栏上跳下来，冷笑着把话说开了，“你真以为她是小白兔吗？那个雪伦·格林小姐？你不知道我在肯特郡的时候被她耍得团团转！”

“我敢说我们差一点儿就要在一起了！听听她说过的话，一位先生最渴望什么？他渴望晚归时候有温暖的烛光与可口的饭菜，有贴心的陪伴，还要有妻子发自内心的崇拜与赞同。”听这语气，活像他是个被辜负的可怜人，“她多会啊！”

雷蒙德微微拧起眉头，似乎想起了子爵晚会上那场诬陷纠纷，了悟道：“我想我明白了，你是吉尔小姐府上雇佣的画师？不然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机会能产生上述那段对话。”

爱德华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咬牙切齿道：“一个穷画师不配得到闺秀的青睐，现在她归你了，富有的斯特兰德爵爷！”

雷蒙德沉默片刻，随即也冷哼了一声：“但那是一场欺骗构陷，不是吗？我不觉得和骗子虚与委蛇两句有什么错，相反，她早早识破了你们的计划，连你都不得不称赞她一句聪明。”

爱德华简直听不得“骗”这个词，再一次成了锯嘴葫芦。

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就因为他在最开始抱着好玩的心态加入了一场淑女间的“战争”，以至于那之后他投入了真感情，也都变得毫无分量了。

雷蒙德眼神犀利地扫过他，“显然你早知道那位吉尔小姐用心险恶，自己也不该拿一位淑女的名誉开玩笑，你现在之所以这么忿忿不平，恐怕不止是因为觉得莎莎耍了你，还有——”

爱德华涨红了脸低喊：“得了！你对她够偏袒的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对她客气点的！”

雷蒙德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他也并不说破，只是威严地暗示道：“你不光要对她客客气气，还要对她有礼有节，因为她即将是你朋友的妻子了——如果你认为我们还是朋友的话。”

在四目相对地僵持了几分钟后，爱德华终于败下阵来，他恼火地重重踢了一脚地板，吐着浊气挤出一句“当然”。

雷蒙德满意地弯了弯嘴角，摸出西服口袋里的怀表看了一眼，“我们出来得够久了，既然说明白了，那就回去吧。”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了，关于你最开始说到的小白兔——”

他幽深的视线投向墨黑色的天幕，笑意渐渐加深，“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