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您瞧，这是今天入住的名单，我的记性不会错的，这里头绝没有您说的那位蓄着小胡子的俊朗先生！”掌柜的把登记名册推给里德，眯缝着的小眼睛里亮着精光，搓着手冲他谄笑。

里德一目十行地把名单看了一遍，末了摸出一个便士丢给他，对身边的艾伦说：“走吧，去下一家。”

艾伦收回了四下扫视店内住客的目光，转身跟上里德的脚步，小声推测道：“这家旅店离斯科特先生落脚的旅店太近了，如果艾尔玛是在她父亲外出的间隙出走的话，一下午的时间够他们走很远了，我们是不是按脚程推算，直接去查更远一点的旅店？”

里德的神态轻松自然，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很遗憾，你妹妹也只是知道那位扎夫特先生的身形外貌，以及他是个骗财骗色的浪荡子，对于他是否心思缜密、行事风格一概不知。”

但这已经帮了大忙了，他们四处打听时一概说的是扎夫特的外貌特点——你当然不能说要找一个和男士一起住店的年轻姑娘，掌柜们灵敏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就等着一桩惊心动魄的“私奔”逸闻呢！

并且也多亏了扎夫特是名演员，他身材高大，样貌也英俊，总比娇小的艾尔玛打眼的多，也更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你知道有个说法叫‘灯下黑\''，他要是聪明大胆一点，就把斯科特小姐藏在隔壁的旅店里，量我们把大半个伦敦翻个底朝天，也很有可能疏忽错过他。”

两人快步走出店门，一架轻便马车已经等候在店外了。

艾伦下意识地要去牵马绳，却被里德揽着肩膀推进了马车里，她不满道：“为什么不骑马？骑马要快得多了！”

里德一关上车门便下令让车夫出发，口气坚决道：“看看窗外，艾伦，天已经有些黑了。也许你现在还挺精神，但谁也不知道这次盘查什么时候会有结果，不出几个钟头，你的精力体力都会大打折扣。深夜、疲劳、再加上潮湿打滑的马路，你想再从马上摔下去一次吗？”

在艾尔玛事件上，里德从头至尾都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松弛，唯独现在拧紧了眉头，甚至微微侧过身挡住了车门，像个一动不动的守门的卫兵石像。

其实他有些过于紧张了，艾伦并没想和他对着干。她对自己的体力很有数，一过凌晨三点眼皮就要开始打架——但愿能在三点前找到艾尔玛的下落，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里德见她没再说什么，似乎是遵从了自己的安排，反倒放轻了语调：“放心吧，男仆们会从距离首都中心最远的旅店开始查起，我们分成四路同时行动，最晚最晚，一晚上也能把伦敦城内的店家查个八九不离十。”

这一刻，艾伦简直是有些庆幸的，还好里德在这儿。他在这儿，一切似乎就都是稳妥可控的，任何问题总能被解决。

她冲他感激地一笑，刚想说声谢，又恍然觉得，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式地道过谢了，凭他们的关系，也早已经不必称谢了。于是只是点头道：“我听你的。”目光里盛着全然的信任。

与此同时，雪伦陪斯科特先生呆在公寓里等候音信。

在雪伦好说歹说的劝慰下，斯科特先生总算吃了几片培根面包和一杯牛奶，只是他没心思做任何事，雪伦只能和他谈点艾尔玛的话题分散注意力，好让他觉得时间不那么难熬。

间或的，她也会走到窗边看看楼下的情形，也许下一秒，就会看见艾伦或是道森先生匆匆走向公寓楼的身影呢？

忽然，她瞧见一对衣着贵气的男女走进了不远处临街的一栋建筑，那建筑的大门上方挂着“公爵夫人”的彩色灯牌，看样子像是家高档俱乐部。在那对男女之后，另一名男子似乎也想进去，却被看门的大汉拦截在外，也不知是不是不够资格。

不够资格......资格......

雪伦忽而一个激灵，扭头问斯科特先生：“艾尔玛离开时有没有拿走您的钱？”她问得很直白，“或者她身上有钱吗？有多少？”

斯科特先生眼里透出迷茫：“我不确定......”显然女儿的突然失踪让他没来得及去翻查家里的箱包，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但我给过她十英镑的零钱，以防万一她迷路时可以雇马车——”

十英镑可不少了，足够在伦敦最好的大酒店住上三四天甚至一礼拜。同时，最好的酒店也意味着规范和安全，那里的掌柜可不会像寻常的小旅店，因为几个便士就随便透露住客的姓名，除非有更权威的门道，可是——

雪伦望了一眼挂钟，指针已经快接近七点，又看了眼窗外灰暗的天色。

不早了，通常八点之后，就不是适合小姐们孤身外出的时间了。何况艾伦不在，道森先生的男仆们也都被派遣出去，只剩下她和斯科特先生驻守着这间空屋子。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对话，斯科特先生那颗担忧女儿的心又被狠狠牵动了，无力又焦灼地把脸埋在手心里，宽大的手掌顺着脸捋下来，通红的眼睛再次覆上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