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霜风吹寒月,窈窱虚中上。
夜半刚过,寂静山林间忽闻野禽引吭高鸣之声,划破黑暗中的宁静。
佑宁猛地惊醒,下意识翻身坐了起来。山风自破旧的窗户灌入,拂过衣着单薄的身体,她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
时值秋老虎反扑,日间天热,待至夜晚凉意渐显,尤其深山之中更为明显。
佑宁叹口气,干脆起身拿过床畔的旧道袍,借着月色铺在到处是补丁的被盖上。道袍由粗布制成,已经洗得泛白,谈不上保暖,只能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刚躺下,又是“哗”地一声响,本就不太结实的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晃悠了几下之后,有半扇门竟是直接“寿终正寝”了。
佑宁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人扯着双手拽了起来。
“你这懒皮子,我们在前殿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在这呼呼睡大觉,赶紧给我起来!”
尖利的女声直接在耳边炸开,来者其中一人显然很不耐烦,她动作粗鲁,行动间还报复性地狠狠掐了佑宁几把。
佑宁疼地“嘶”了一声。
另一人赶紧道:“清宁,你收敛着点,贵人们明日就到,你这般下手,万一被发现了,我们麻烦就大了!”
“这懒皮子被丢在咱们观十年,可有人来过问?我看她早被贵人们忘了。”名叫清宁的女冠不服气地哼哼。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忘了师父的交代。”
两人不再多言。
佑宁在两人半强迫半帮助的动作下将衣服穿戴整齐,又被指挥着匆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好在她的东西并不多,一小会就收拾好了。
趁着这个间隙,佑宁试探地问道:“清玉师姐,可是观里发生了什么?”
“师父接到消息,宫里的贵人南下视察,途径金州时突发奇想要来我们观参拜三清……”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你这小贱皮子明日若是敢胡言乱语,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清宁!”自己的话被打断,清玉沉下脸,怒斥出声。
清宁悻悻闭嘴,用眼神狠狠剜了佑宁一眼。
佑宁垂下眼眸,不敢作声。
清玉把两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
她拿过佑宁手中的包袱丢给清宁,横了后者一眼示意其收敛一点,随后揽着佑宁的肩膀,带着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柔声道:“公主,您五岁来到我们贞元观,如今算算也有十年的光景。贞元观虽有皇家封名,却无封赏之实,这一点想必您也知道。这些年来贞元观没能给您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曾亏待过您,您说是吧?”
“公主”这个称呼,佑宁许久不曾听到过,乍然耳闻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佑宁确实是一位皇家公主,而且还是如今宠冠后宫的淑妃姜文君与今上文宗的第一个孩子。之所以沦落为深山道观中的小可怜,还得从她出生那年说起。
当今朝代为庆朝,建成至今百余年,或许是天命所归,百年间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偏偏佑宁出生那一年,先是西方地动,山火突降,后是南方河流成涝。虽然灾祸都发生在人烟稀少区域,并未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亡,却也闹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矛头直指当时还是婕妤的姜文君与其腹中的孩子。
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处死尚未出世的孩子。
文宗以仁德治国,接到请奏之后大发雷霆,怒斥群臣,又下令严惩造谣者这才暂时压住了事态。
然而,佑宁出生之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瞬间漆黑一片,鸟雀惊起,凄厉地叫着,成群结队地绕着皇城飞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散去。
无独有偶。
就在宫中众人都为异象慌乱之际,多年闭关不出的“天下第一观”承乾观观主兼庆朝国师——碧霄道长主动出关拜见。
庆朝历来信奉道教与三清,而碧霄道长确实有几分真本领,曾多次开口预言,为文宗避开不少劫难。
“此女乃灾星降世。”这是碧霄道长见到刚出生的佑宁第一句话。
短短几个字让佑宁的人生从天上直接摔入地狱。
若非文宗心软,不忍杀死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又有姜文君求情,只怕那一日既是佑宁的生辰,也是她的忌辰。
最后,文宗让一个老嬷嬷将佑宁带去冷宫,待她长至五岁时,又随手一指,把她送到深山道观,要她潜心修行,为自己的降生赎罪。
佑宁这个名字,是出宫那日,有人悄悄塞进她的包袱中的。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与那座皇城有关的任何人。
今日若不是清玉提醒,佑宁都快忘了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公主。
清玉的一番话别有他意,佑宁没有答话,而是眼神向后瞟了瞟清宁。
见状,清玉眉头微皱,再开口时声音不复温柔,反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