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京城,如赴鸿门
当!”李赏一抖,只觉得天昏地暗。
“李大人在怕什么呢?忠臣良谏,字字铮铮,朕当然明白。”
没等抖得像筛子的李赏再说话,蒋霜临又说道:“朕这皇妹,可全倚仗李大人给朕带回京了。 ”
第二日上朝,国子祭酒魏天铭原本站的位置空了出来,皇上又无缘由地将宗正李赏月俸往上提了一成。
这下,众人望向李赏的目光皆含着探究,与不信任。
有心的朝臣皆知,国子祭酒魏天铭和宗正李赏私交甚秘,可如今一人得道,一人不知所向,叫人怎不心生非议?
李赏这才是有苦说不出,可面上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样。
谁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魏天铭?
李赏把目光收了回来,望向了眼前这座漂泊秋雨中的府邸。
渠州的秋比京城要更凉一些。
雨水模糊了他的眼,让他想到了那天殿上被血糊住的视线。
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李赏想,皇帝蒋霜临的妹妹蒋灯眠,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墙外雨绵绵,墙内气氛正妙。
蒋灯眠在心里慨叹,这宗正李赏竟比她预想得来得还要早。
李赏在外边等着,一旁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买定离手,落子无悔。”蒋灯眠看着前一刻才兵刃相向的男人,心跳得有点快。
“你要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这样赌,是对还是错。
自己的计划里,闯进了一个变数。
对彦时而言,蒋灯眠何尝不也是一个变数?
这种感觉有点新鲜,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新鲜。
宛若红日苍峰间,波澜壮阔的江面上,忽然多出了一只充满生机的、迎风展翅的白鹭。
死寂了千年的水,平地起了涟漪。
“我刚才已回答过你了,公主。”
彦时拢了拢因打斗而散了的碎发,将身上凌乱的衣衫整理干净,“将最大的变数放在身边,才是最放心、最安全的。”
这话正中蒋灯眠下怀。
“此去京城,如赴鸿门。灯眠愿意在没有利益冲突时,尽力帮你。当然,如果你需要。”她道。
蒋灯眠总是把话说得很漂亮,她面上笑得更漂亮。
彦时瞥了笑容满面的蒋灯眠一眼,哪怕笑是假的,看上去仍是那么明艳动人,如春桃露颤,能甜到人心底去。
他不吃这套,可不代表别人不吃。
有武有谋,能屈能伸,还有这样一张肖似蒋氏的脸;他总算确信,蒋灯眠真的有能力搅动南安这一滩浑水。
“既结为同盟,就不要有加害与背叛之意,于你我而言,都是一样。”
彦时说这话时干脆坦荡,末了,他也补了一句,“若真遇见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听闻,蒋灯眠只在心里道,这人比自己还更要虚伪。
在场面话方面,也还真算是棋逢对手。
“我名彦时,公主可以同往常那样,唤我阿时。”彦时又说道。
院外的铜门,又被叩了三下。
李赏见门内迟迟没有动静,心中开始犯了嘀咕,难道这公主此刻不在府邸内?
秋雨刺骨,她还能上哪去?
李赏正想着时,铜门从里被拉开了。
一股奢靡的酒气扑面而来,冲得人脑子发晕,酒气稍散,又一股馥郁的蔷薇花香弥漫开来,叫人心向神往。
润湿的秋草,朦胧的雨雾,远处点起了两三灯火,喧闹与淅沥都静了下来,这世上仿佛只剩下了那个开门的人。
开门的人高束着如泼墨般的黑发,虽蒙着半边脸,但一双狭长的眼神清而亮,带着不解与警惕,上下打探着他的来意;他黑衣长靴,腰间斜挂着一把沉沉的入鞘长剑,叫人想起了山间的松,初夏的露,湖畔刚温的一盏新茶。
纵使李赏阅人无数,也惊叹这少年难得的干净纯粹,初玉未琢。
“皇室有个公开的秘密,每名皇族都有为之效忠的暗卫。我记得公主也有一名暗卫,唤作阿拾。”
蒋霜临的话又在李赏耳边响起。
这少年便是阿拾了,李赏想道,暗卫尚如此,公主其人定不会差。
“九卿宗正李赏,请见公主——烦阿拾大人禀报公主陛下。”
少年接过自己的令牌,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露出了难以察觉的、惊而喜的情绪,他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李赏,双手抱拳行礼:“李大人,阿拾这就去禀报公主。大人稍等——”
果然是单纯的少年郎。
李赏望着腾空飞进内院的少年,心中暗叹一声,顿时五感交杂,叹的是少年意气将逢人心,又喜公主天真朝野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