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言蜚语已传到边关。
适才,若非秦老提醒,他又会被我推上风口浪尖。”
她抬起头,眼睛浑浊,黯淡无光。
“东阳,我该如何跟他相处?”
以往,公主提起魏七郎,称之魏卿。
栖山归来,说到那人,唤其魏书。
转变背后的原因,东阳了然于心。
主子愿和别人怎么相处,奴婢不能干涉。他出于朋友道义,站在旁观者角度好心提醒。
“古法礼制,需恪守不渝。公主为尊,直呼魏郎君姓名无伤大雅;但他唤公主名讳,实为不敬,会落人话柄。至少,目前不能这样。”
李书音枕着下巴,懊丧地盯着猩红的碳火。
见她情绪低落,东阳不再继续,转移话题。
“公主饿不饿?臣从中都带了您喜欢的青菜挂面,煮面给您吃。”
唯在东阳身边,才稍微安心。她抿了抿嘴,说:“我困。”
“臣送公主回帐。”
“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旁边小卧室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公主去歇息,臣在隔壁陪着您。好不好?”
她没应答,只是把头埋进臂弯。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声若蚊蝇,似是哽咽。
东阳有点担心,佝身瞧,看不见她的脸。
他跪坐,温言安慰:“那就不走。我给你搭个住处,就在这里。”
“东阳。”
“我在。”
“我……我想回家。”
“……”
一口气仿佛堵在喉咙,无论怎么用力都吐不出来。无助和彷徨,盘桓在东阳头顶,经久不散,他难受极了……
公主肩负使命,为国赴燕。尊贵如南凉天子,都无法随意接她归家。
东阳给不了任何承诺,更带不走她。
*
天子近臣,人人逢迎。况且,此次谈判,魏溪亭作为得力战将,成绩斐然。大伙儿热情洋溢,与之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他借故醒酒,溜出帐外。
公主帐悄然无声,想来她真地睡了。
魏溪亭伫立阶前,出神地眺望远处。寒风簌簌,雪花飞舞,天地一片清明。
少顷,秦钟钻出大帐,问:“还好吧?”
他闻声回头,行揖礼,恭敬回:“尚可。”
“心境呢?”
“亦可。”
秦钟负手而立,默然片晌。
“前路坎坷,危险重重。掩不住情意,会害了你。”
冷风扑面,魏溪亭骤然激灵。颔首躬身尽显恭敬,道:“徒儿谨遵教诲。”
“我拦你,你懂吗?”
“懂的!”
席上不乏魏相门徒。他在北燕的一言一行,都会传到义父耳朵里。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场,和他们道别,各自散去。秦钟也走了。
帐外燃灯,光影摇曳,将魏七郎的孤单落索无限放大。
他看见,时东阳背着李书音,一步一步地朝这个方向走。
前世,人微权轻,面对李书音的苦苦哀求,他唯剩沉默。
那晚,他也是这样,背她走过茫茫雪原。
一步,一步,天地之间,只余彼此。
这一世,所有事情都和他无关……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境……
脑袋空空,像这片雪地,白到惨烈。
夜深,雪重。
路过魏溪亭跟前,东阳微微点头致意。
纯色冬青羽绒大氅如被,把李书音紧紧裹住,她睡得很沉。
他们去后,魏溪亭折回大帐,取了油纸伞,继续等在那里。
两盏茶功夫,见东阳回来,他撑伞上前。
东阳停在三丈外,拱手作揖。“魏郎君,借一步说话。”
东阳和陈洲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新帝准其参与。
因这层缘故,魏溪亭和他稍有往来。但仅限于此!
东阳沉默寡言,极少谈及宫中事,不见宫中人,更不与朝堂牵扯。
似在刻意避开什么。
眼下,陈洲事毕,他还有何事需要谈?
两人远离大帐,四下无人。
东阳突然撩袍跪下,双手叠额,行叩拜大礼。
此举着实震惊魏溪亭,以至于愣了一下,才慌忙搀扶:“时先生这是做什么?”
去年五月,李书音赴燕前夕,向新帝请旨,准升平殿的内监和宫娥出宫。
从那时起,东阳便已脱奴籍。
因曾于内学堂讲课,学识和品行服众,被敬称一声时先生。
在魏溪亭看来,比起内监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