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fifty four
Column fifty four
常年被信风带压迫的埃及,如同一个汗流浃背的奴隶,用尽浑身力气,找遍所有方法,也无法逃脱施加在自身的困难,只得低下头,用潮湿的泪水滋润干燥皲裂的皮肤,用理想中的阴凉消磨现实的苦难。
一下飞机,迎面而来的热风就将皮肤上地中海残留的潮湿水汽贪婪地刮走了。
在这个极度干旱的国家,水是要偷的。从富人屋后的水井里偷,从植物干枯的叶肉中偷,从人干燥的皮肤上偷。每个人都需要取得水,以此求得生存。就连大自然也不例外,在它自己缔造的火海里,没有人能侥幸生存。
前来迎接我们的是三匹高大的骆驼,和一个穿着白衣,腰间系一根草绳的牵驼人。
他从进入我们视线范围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抬起过头,唯一能被看到的只有他黑色的发顶,恭敬弯曲的背脊和装在编绳鞋里深棕的脚背。
毫无疑问这是个人类。
“沃尔图里尊贵的来宾。”牵驼人低声说着蹩脚的意大利语,声音轻到一种程度,似乎他的嗓音是刚从漆黑一团的地底长出来,还带着羞见天日的胆怯。
我和凯厄斯不约而同拉上兜帽,在人群附近被太阳照到发光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将裸露在外的皮肤裹得严严实实后,站立的骆驼群队齐刷刷跪下来,我们坐在驼队中央两匹骆驼上,一前一后两匹空出来,用于装东西。行李正是用绳子捆绑在它们背上。
牵驼人轻吹一声口哨,棕黄色的庞然大物就乖顺地站起来,控制着一种不会颠到背上行人的力度抖抖身体,踢踢腿,继而行走起来。
我觉得骑骆驼是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除开我从没有骑过骆驼这个理由之外,骆驼的背部像是两座绵延的小山包,和四周连绵不绝的黄色沙丘映衬在一起,沉默不语地演绎着大漠的雄奇与壮美。
牵驼人在前面安静地走着,似乎沉默也是一种能够传染的瘟疫,不声不响便被铄金色的滚烫沙粒烙印在他血肉里。
但显然凯厄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交通方式,吸血鬼的体温是冰冷的,可滚烫的愤怒正在他唯一暴露在空气里的双眼中燃烧。事实上他对任何新鲜事物都没有好感,似乎它们都是荼毒传统的毒药,稍不留神就会摧垮他的阶级。
“下马威。”他咬紧牙关嘟囔着,“绝对是下马威。”他骑着的那匹骆驼甩甩尾巴,打了个响鼻,温热鼻息将银色驼铃震到飞起来,发出几声惊慌失措的脆响,我觉得他把人想得太恶劣了。
带有复杂花纹的驼铃叮叮当当,带着我们径直绕过喧哗热闹的外城,在所有相似到难以分辨的黄色道路上选出一条合适的,继续走向僻静处。
这是一条如此安静的小路,说这是路或许还不太准确,说它是轨迹会更好。纵横交错,大小不一的骆驼脚印,交叉出一条又一条环形弧线,如同结网蛛为食物设置的大网那般,无序凌乱,却暗含玄机。
而牵驼人正领着我们在其中灵活地穿行,他天生就属于这里,混乱构成了他的记忆。
我们在沙漠里持续穿行。
沙,还是沙。黄,还是黄。
橙红色的太阳炙烤着千万年前就早已干涸的宽敞河床,沿着河床枯干的轨迹,蔓延开一片深绿色的仙人掌群。仙人掌披挂着一层朦胧的黄沙,那使它们向天空伸出手臂的动作更显神秘了。
笔直向上伸展的手臂,它可以有无数个含义,狂热虔诚的宗教信徒,盲目自信的□□分子,或者祈求庇佑的穷人。
往前走,再往前走。
焦烈的大地永远失去了尽头,重影下如黑色山峦般的沙丘,从四面八方逼近过来,将原本宽广的天地收拢成包围圈,而我们走在看似毫无变化,实则变化多端的迷宫里,随时都有迷失的风险。
“还有多久才到?”凯厄斯不耐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在这时候我居然有点感激他,他不耐烦的嗓音成功将我从对陌生景色的迷失里拉出来,告诉我,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我们走在埃及,走在沙漠里,逃脱迷失的我得以继续不受干扰的欣赏这片陌生的土地。
完全就是原始而野蛮。
不论再仔细看多少眼,都无法改变我心中所以这片沙漠的印象。
深蓝到如同被冰封的长空,让人经不住怀疑它存在的真实性。这是天?由水,各种气体以及杂质组成的物质?还是某些其他的东西?从南极最深处的高山内部挖出来的巨大寒冰,芬里尔葬身的亚姆斯瓦提尼尔湖,还是天神忏悔的眼泪?
我们开始步入一片充满乱石的险滩,石头斑斓的色彩使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我忍不住从高高的驼背上俯下身子,想拉近自己与那些拥有神奇色彩的石头的距离,想象自己拥有它们,就像海的女儿拥有贝壳和珍珠串成的项链或手链,在水波的衬托下散发出圣洁而朦胧的光晕。
“这是戈壁石。”
一句嘀咕从我身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