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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umn fift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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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堆书已经有些时候了。

几乎每天晚上回来之后,我都会发现它们稍微变了变位置。

开始只是非常微小的变化,如果记忆没有出什么差错的话,这些玩意一开始是放在床上,枕头边,厚厚的一堆。

这的确是足够令人印象深刻的,如果你也曾像往常一样走进房间,将毫无防备的身体扔进枕头,然后差点被一堆锋利又古旧的凶器砸毁容的话,也会这么觉得的。

简直就是荒谬。好不容易从阵痛中缓过劲,左眼眼角还在发出抗议,即使已经不是人类,但这丝毫不妨碍坚硬的皮肤被边角过于尖锐的精装书割开口子,它正在缓慢愈合着。

好歹不用上医院,受过期消毒水和劣质硼砂绷带的折磨。

我是这么给自己鼓劲的,同时骂骂咧咧着将那堆书随便拢了拢,胡乱叠在一起,堆上深楠木色的床头柜,高大的玻璃瓶里装着半缸水,一束过于饱满的黄色风信子垂头丧气搭在一边,最顶端的穗头戳在顶层的书籍封面上,留下一串黏稠的痕迹。

我以为事情就该这么过去了,但事实上并没有。

厚厚一叠书,像长了腿一般,从枕头边矜持地等待了几天无果后,磨磨蹭蹭挪到床中间,扭捏不安地趴在那里发出邀请。

我没理它,于是第二天直接跳上书桌,一开始是在桌角,和那堆我同样从没碰过的装饰书一起发霉,再后来急吼吼爬到正中间,就差对我的视而不见破口大骂。

直到现在。

它们均匀摊开,铺满房门口,挡住了所有进门的路。

我目瞪口呆。

一本本摊开的书,似乎是在张牙舞爪,一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夹在纸页的凹槽里,蛮横地强迫着命令你去读它。

哦,饶了我吧!我甩甩沉重的脑袋,认命蹲下身,把书页合起来放上大腿,费劲搬进房间,扔在桌上,空余的手拉开紧靠桌沿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和书们干瞪眼。

书籍,这是个在我活着的生命里鲜少出现的词。

随时随地准备着逃亡的身体,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投入所谓的适龄教育。尽管如此,安娜在神志清醒的时候,也还是曾为我的教育问题努力过的。

她会翻箱倒柜找出一把断了齿的梳子,念念叨叨着扯直那头由于沉湎悲伤而过度油腻凌乱的卷发,接近报废的发梳齿轮里卡的全是头发,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通常情况下,安娜并不会在意这些微小细节,她梳完头就放下梳子,哼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流行歌曲,摇摆着身体去那口破木箱里找衣服了。而我则悄悄拿过那把梳子——动作一定要轻——然后替她清理干净上面粘连的头发。

安娜倒是可以撒手不管,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把梳子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残疾样子,正是因为有次她在看到自己的掉发后,惊恐到勃然大怒。

拿起梳子往墙上狠狠一投掷,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劣质玩意就顺理成章分了家。这五马分尸的惨象无疑加重了我母亲的幻觉,她开始以为自己不小心杀死了什么。谁知道呢?

或许梳子的断齿轮有点像某种螳螂的前足,而那好巧不巧又与她童年的乡村生活经历有关?

总之就是,她发狂了,家里一半的陶瓷碗都成了她手下的亡魂,当我回到家时,安娜正对着镜子试图练习如何与警察申诉。

地上满是血线,发疯的人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当她踏在碎陶片上时,那种酥酥麻麻的刺痛感说不定是种别样新奇的刺激。

我差点没被吓死,匆忙拨打电话,在得知夜晚急诊的医疗费之后,毫不犹豫选择用旧衣服给安娜包扎——人生中唯一一条裙子就是在那时候寿终正寝的。

还未来得及被抚摸足够的劣等薄纱与棉料,用生锈的大剪刀拆成条状,捆绑在伤口上,流血不多,但不知道会不会得破伤风。

但愿别染上那种病,我板着脸将绷带——裙子的一部分尸体——缠绕过四指,以便防止它因为松紧不合适而脱落。不然就只有把我卖了才能换到治病的钱了。

“绑个蝴蝶结如何?”安娜笑声轻快嘹亮,脚尖一点一点摇摆着,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我知道她还没清醒,又或者根本是在装疯。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在她知道自己犯错之后。她明白得很,一旦她表现出任何一点精神上的不适,我将会无条件包容她所作所为的一切。她知道这一点,所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它。

“没问题,妈妈。”我点头,白色的裙子布料在指缝里穿梭几下,似乎是在嘲讽我不配拥有它的纯洁。

蝴蝶结,我学会绑的第一个蝴蝶结不是在母亲温柔拂过发顶的手下,而是在东区附近的礼盒装裱店里,那时他们正缺一个任劳任怨还能打能骂的非法童工。

“对不起。”液体砸伤手背,分不清到底是她的眼泪还是我的汗水。

“没关系的,妈妈。我爱你。别管这些东西了,我会收拾的,现在,你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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