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陈氏将女儿的话来回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那你说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谢芳菲抿了抿唇,用扇子挡住半边脸,凑到陈氏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陈氏听了有些犹豫,“这……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你舅母那关不也过不了?”
“怎么过不了?表哥酒后失德,糟蹋了表妹,咱们不肯追究,已经是给舅舅舅母留了天大的脸面,阿娘还怕舅母会不点头?”谢芳菲坐直了身子,慢吞吞地摇着团扇,“而她谢芳华,遭夫家和离在先,再闹出这等丑事,就算咱们不说,她自己也没什么脸面再继续掌家,届时能得荣表哥的一顶粉红小轿,已经算是抬举她了。”
一番话说的和风细雨,仿佛处处为他人着想,实际上却是阴毒至极,直要将谢芳华踩进泥里,不得翻身。
陈氏还是有些犹豫,“我再想想……”
谢芳华除了不是她亲生的以外,对她还算可圈可点,纵是恼恨谢芳华夺了儿子的掌家之权,她顶多也就是指桑骂槐地骂一顿,还从没想过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去设计谢芳华。
见陈氏摇摆不定,谢芳菲眸色微闪,放下团扇,拧着帕子突然落起泪来。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陈氏手忙脚乱地安慰着。
“女儿那日已经跟阿娘说过,我此生非崔文恪不嫁,可大哥一日不拿回印信,谢家就还是她说了算,她拿捏着我的婚事不肯应,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算了……”
一听谢芳菲闹着要绞头发,陈氏顿时慌了神,“娘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成,你可不能胡思乱想。”
得到想要的答案,谢芳菲低着头,满意地扯了扯唇角。
天色擦黑,谢芳华忙完手头的事情回来,刚将一身暑气洗去,坐到榻上喝了半碗绿豆汤,谢芳菲身边的方妈妈就过来道:“二小姐在花园的亭子里纳凉,请大小姐过去坐坐。”
谢芳华放下手中的汤碗,“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方妈妈笑着应下,垂首告退。
琥珀见状,一边帮谢芳华挽着头发,一边道:“二小姐自那日恼了您,就再也没往咱们院子里来过,今儿个这是刮的什么风,竟然差人邀请您去园子里乘凉。”
她这几句话,句句都在暗示谢芳菲来者不善。
其实不用琥珀提醒,谢芳华心里也明白她与谢芳菲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般,只是她自小与谢芳菲一处长大,一直拿谢芳菲当亲妹妹看待,只要还有一丝机会能缓和两人的关系,她都会尽力去抓住。
不过小心起见,临行之前,她还是叫来李嬷嬷细细交代了几句,这才匆匆赶往园子。
盛夏暑夜,蝉鸣不断。
园子里的杏树早已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亭下阴凉清爽,确实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见谢芳华走近,谢芳菲从亭子里出来,迎着她唤道:“阿姐。”
亭内一隅挂着一盏八角宫灯,借着昏黄的光线,谢芳华牵住谢芳菲的手,进了亭子,姐妹俩围着桌子相对而坐,谢芳华道:“你坐了多久?这几日忙的厉害,还没顾上给园子搭设天棚,被蚊子咬坏了吧?”
“我也刚到一会儿,之前让方妈妈在亭子四周熏了艾,倒也没多少蚊虫。”谢芳菲柔声接了句。
她说着提起桌子上的酒壶斟了一盅,双手递给谢芳华,“那日是我鬼迷心窍,口不择言,今日特地薄备酒菜向阿姐赔罪,希望阿姐能原谅妹妹。”
谢芳华心里一软,接过酒盅放到桌子上,“你我姐妹之间,谈什么赔不赔罪的话,只要你能想通,我心里就很高兴了。”
见她不喝,谢芳菲心里有些着急,红着眼眶盈盈道:“阿姐不肯喝了这杯酒,可是还在怪罪我?”
她的话示弱之余,又隐隐透着几分急切和尖利,谢芳华微微一怔,垂眼看向眼前的酒杯,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妹妹说的哪里话,你亲手斟的酒,阿姐怎会不喝?”
她说着捏起酒盅,环着袖子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