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网鱼

“谢帆！”

谢云闲当即追了上去。

谢帆健步如飞，跑进了寺里，连扫帚都没拿。

地面湿漉，谢云闲几次险些滑到，待反应过来，谢帆早就没了影。

“人呢？”

谢云闲有些心烦地跺了跺脚，又意识到自己擅闯佛寺，对着佛祖发了脾气，行径冒犯，于是抱歉地朝着佛像方位鞠了一躬。

许是下雨的缘故，院里并无他人，谢云闲撑伞走了一圈，也没发现谢帆的踪迹。

他分明认出了我，为何要躲着我？谢云闲不解。

谢帆为白溪所生，是谢云闲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作为谢家的嫡长子，谢帆本应继承家业，在益州扩展一片天地。然而谢帆从小对功名利禄无感，喜读诗书，却不愿为官。从前有人说谢帆的性子像谢睿，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如今此话听来，倒是耐人寻味。

五年前，白溪病逝，谢帆也跟谢睿闹了矛盾，半夜离家出走，不知所踪，谢睿被气得卧床半月。有人说看见谢帆在这佛寺里出现过，众人纷纷猜测他出家做了和尚。起初谢云闲不信，但后来谢帆再也没有回来。

谢云闲知道谢帆的脾性，其喜素喜静，修学求佛或许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她明知她可能在这里，却从未来找过他。

来此之前，她完全不能保证谢帆会出现。即便心有预期，但方才与谢帆对视的那一眼，谢云闲还是愣了一下。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谢云闲再愚笨，也能联想到谢帆当年的出走。谢帆离开时，恰好是在白溪逝世后不久。他突然选择抛下家族大业，剃度出家，其中必然有隐情——方才谢帆见了她就跑，令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哥哥？哥？谢帆？”避免扰人清静，谢云闲只好小声喊谢帆。

她知道谢帆一定在附近，只是不肯出来见她。

“我有话跟你说。”

“……谢帆？”

谢帆毫无回应，似乎铁了心不想见她。

雨停了，水泊如镜，天空与寺庙倒映在其中，荡漾起波纹。

谢云闲收了伞，沿着长廊继续往里走，上了几层台阶，走到一座不知名宝殿前，恰逢一位圆头僧人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那圆头僧人见了她，单掌抵鼻，朝她微微鞠躬，面露讶异：“姑娘如何进来的？今日寺内不对外人开放。”

谢云闲歉意地向他鞠了一躬：“是我唐突了，还望师傅见谅。”

那僧人温和道：“今日我们要布萨诵戒，姑娘明日再来吧。”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并非烧香拜佛，是来找人的。”

“不知姑娘找何人？”

“谢帆。”

“您是……”

“我是她妹妹，明日是我们母亲的忌日，我想见见他。”谢云闲坦言道。

“阿弥陀佛。”那圆头僧人给谢云闲指了个方向，“姑娘可以去那看看。”

谢云闲连忙道谢：“多谢师父。”

辞别那僧人，谢云闲照他的指示寻去。那僧人指的是斋堂方向，他不知道谢云闲方才已经见过了谢帆，而谢帆不愿见她，躲了起来。

谢云闲心里叹了口气。

今日若见不到谢帆，以后再见，便难了。再过几日，她便要回建康，没理由赖在益州不走。而这几天里，她不可能每回都能避开谢睿、谢观声和崔灵景，成功偷跑出来。

心里想着，谢云闲只好加快脚步。

走过回廊，谢云闲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力气擒住了她，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房门里拖。

“唔唔唔——”谢云闲挣扎。

“小声点。”有人在她耳边落下几个字。

谢云闲一怔。

那人将谢云闲拖进去后便松了手，谢云闲听出了他的声音，惊呼：“大哥！”

谢帆将房门合上，转过身，看着她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帆穿了一身鹅黄长褂，脖上挂着一串佛珠，手里也捏着一串佛珠，剃了头发，头上却无戒疤。

谢云闲愣住，“哥哥，你还未出家，为何要住在这佛寺里头？”

谢帆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肃色问她：“你为什么要来？”

“明日是母亲的忌辰……”谢云闲垂眸，“我有些事想问你。”

谢帆沉默了一会，问：“你想知道什么？”

见到谢帆之前，谢云闲觉得自己与他五年未见，或许会疏远会陌生。

如今两人面对面站着，谢云闲却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止这五年。她有太多不知晓不明白的事情。她自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伶俐，处处谨慎小心，让别人捉摸不透。可在最亲之人面前，她才发觉，自己被保护得太好。

无数疑问涌到嘴边，谢云闲却问：“你为何要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