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左相薛简,这位素来以冷静自持著称的文官之首,连起身都顾不上,转身面朝天子,“请陛下移驾东都。”
一言出,百人呼,明德殿跪倒一片。皆道,“请陛下移驾东都。”
“请陛下移驾东都。”
陈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这些事她还做不得主。
“子言,你如何看。”嘉宁帝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似乎对于长安即将失陷这件事并不在意。
章述这两年身体不好,嘉宁帝特意将人召回京,只让他兼管京畿卫与北十三州。
太子同薛简脸上,都多了几分莫名之色。
章述抱拳,朗声道:“臣斗胆请陛下出借金吾,三万对五万,虽艰险些,但未尝不可一战。”
这与陈景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突厥出奇兵,与吐谷浑假借议和,麻痹兖州,背地里越过燕云直指长安,存了什么心思也是一目了然,若真弃城而去等待大军回援,只怕是正中下怀。
未等嘉宁帝开口,薛简已经怒而起身。
“荒唐,金吾乃天子禁军,焉能……”薛简怒目横对,“况三万对五万,何来的胜算在握,章子言你大言不惭!”
其余人等,亦纷纷出言反对:
“将军死社稷,就算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
“三万金吾,未曾上阵杀敌,如何能对五万身经百战的突厥先锋军。”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吾等只需守城一月,一月。待兖州大军回援,长安危自可解,长安不可失!”
“可突厥先锋军已至潼关百里外,章子言你拿什么打?”
文武之首的两位此时却似失了身份,你来我往,宛如村夫对峙,竟无一人开口阻拦他们。
陈景眼观鼻,余光却落在首座的太子跟镇国永安公主身上,两人神色如常。太子低头为自己斟了杯酒,而公主她低头在整理自己压皱的衣袖。大家都知道这看上去是章述跟薛简意见相左,实则是太子与公主之间的针锋相对。因此这两人不开口,自然就没人敢出声。
最后还是嘉宁帝叫停了这出闹剧。
“子言,季论,休要再争!”嘉宁帝开口。“你两人乃文武表率,当众争论,实属不该。”
两人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请罪。“臣殿前失仪,望陛下降罪。”
“罢了,事出有因,各罚半月俸,不得再犯。光阑。”
陈景疑惑抬起。
“朕想听听,你如何看?”
此话一出,陈景成了这殿内唯一的焦点,几乎快被这满殿文武高官的视线给烤化了。
“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臣虽出身卑贱,也有豪气千丈,一年前,陛下谓臣‘我本来是要仕宦当作执金吾’,臣已执金吾,今也想带吴钩,为陛下排忧解难。”
“你这一年读了不少书。好,好个‘少年何不带吴钩’,听得朕也是心血澎湃。”嘉宁帝望向薛简,“季论,你这些年是越发沉稳了。”
薛简闻言就又要跪,嘉宁帝摆手,示意不用,“不过,你的担忧倒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你和子言的话,朕都准了。”
嘉宁帝笑意收敛,不怒自威。
“太子。”
太子跪下接旨。
“朕将羽林交给你,你同季论护送大家往东都避难。”
“儿臣接旨!”
嘉宁帝又笑着望向公主,“阿卿。你跟随子言掌管京畿卫多年,这京畿除了子言你最为了解,朕将京畿卫交给你,这满城百姓都交于你了,不得有失。”
“儿臣接旨!”
听完宣,两人与各自恩师又交换了个眼神,今日这番文武之争便算落幕了,太子与长公主各司其职,谁都得偿所愿,也都算计落空。
陈景不由感叹一句,果然这做天子就是得深谙制衡之术。
嘉宁帝目光再一转,又落到陈景身上,“光阑,你少年意气,朕心甚慰。你虽执掌金吾不过一年,金吾却已是脱胎换骨。朕着你为子言副将,长安就交给你们了。”
陈景领完旨,心情倏地沉重下来,羽林需护送王公大臣,京畿卫又需照料百姓,这京内只有金吾可用。
天下太平已久,门阀之下,早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对上突厥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何况金吾众人大多如她这般,连血都没见过。
“陈景,你怕什么,你有我啊,”兵法系统突然出声,“就算你们只有一万人,我也能让你们打赢。不过,积分你要全部给我哦!”
陈景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她也是有金手指的人。虽然这三年,这系统全靠她在养,管不管用还是未知。
然至此刻,除了相信系统,她别无选择。
京畿要地,从人声鼎沸到孤城一座,只用了三天。
骑马在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上,陈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