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条狗都杀不了
梅卉裳嗤笑道:“你倒是个会糊弄人的。”
柳云摊了摊手:“夫人豁达洒脱,耳闻不如目见,在下是真心敬服。”
“外人怎么说我从来不在乎。”梅卉裳手里捏了只细酒杯,神情有些怅然,“坐吧。”
“好嘞。”柳云拉着纪元徽坐下,满桌子菜早勾得她口水直流了。
然而梅卉裳指了指身旁的空座,望向纪元徽:“你坐这儿。”
纪元徽立刻拒绝:“不用了,我坐这里就好。”
梅卉裳神色一变:“若不能顺我心意,你们还来做什么?”
“夫人莫恼,他…”柳云赶忙扯了扯纪元徽衣袖,示意他坐过去,不成想纪元徽软硬不吃、死活不动。
柳云只得松手,再对梅卉裳道:“他就是个孩子,心性不成熟,夫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纪元徽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她。
柳云只当没看见。
梅卉裳将他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边笑意发苦,抬手饮了杯酒。
“我的人还没来,不过是看他眉清目秀,还算能下饭罢了。”
“明白明白。”柳云干笑道,“夫人交友广阔,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你羡慕我?”梅卉裳挑了挑眉。
“当然,夫人家大业大,又不用自个儿劳心劳力,只管享乐到老,自在终了,这么好的日子我连想都不敢想。”柳云真心实意道。
梅卉裳嗤笑一声:“世间女子多以贤妻良母为荣,以相夫教子为终身之志,而我膝下无子,与夫君不睦,日日醉生梦死,不知所图为何,你有什么可羡慕的。”说罢再饮一杯。
“空腹饮酒易醉。”柳云劝道,“夫人还是先吃几口菜吧。”
梅卉裳嫌恶地扫了眼桌上菜肴:“日日都是这些,看着都倒胃口。”
柳云顿感诧异,这炖牛骨、烤羊排、炭烧五花肉、桂花鱼翅、爆炒凤舌、黄焖里脊外加三道鲜嫩素菜一锅虾仁豆腐汤,竟也能令人倒胃口?
若不是属实没这个必要,她简直怀疑梅卉裳是在故意刺激她,到底还是人同命不同啊。
柳云强自忍耐道:“这些菜若不合夫人口味,夫人命厨房另做不就好了。”
梅卉裳叹道:“可他们做不出我爱吃的菜。”
柳云顿了顿道:“不知夫人爱吃什么菜?”
梅卉裳饮下第三杯酒:“我自己也不知道。”
柳云无语,和纪元徽对视一眼,然而他一看就是腔都搭不上的。还是得指望自己啊,柳云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相夫教子未必是女子的最终宿命,我倒觉得吃好喝好、随心所欲才是人间真理。”
梅卉裳讶然地望向她,柳云深深感慨:“世人总是着眼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常态了。”又一本正经道:“夫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快乐,或许夫人心里是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的,只是碍于某种因素不愿承认。其实许多事情不必太计较,夫人若能坦言面对,我定洗耳恭听。”
梅卉裳怔忡半晌,却是冷笑道:“你们朱雀门连条狗都杀不了,你一个区区下属,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我凭什么信你。”
气氛陡然变僵,纪元徽惭愧又愤懑,柳云却是宠辱不惊,尽管她心里其实也不大舒服。
“夫人不必信我,我只是想陪夫人说说话而已,夫人若不愿说,谁也勉强不得。”
梅卉裳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偌大一张长桌前只剩柳云和纪元徽两人,满桌珍馐美味动也未动,但家主已然离席,旁侧的仆人们却似乎没有要将饭菜收走的意思。
柳云对纪元徽耳语:“这饭,咱们还能吃吗?”
纪元徽亦小声道:“要不还是去外面饭馆里吃吧,”犹犹豫豫地补上一句,“我付钱。”
柳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桌上余温尚存的菜品:“还是将就吃吧,省得麻烦了。”说罢便执筷夹菜,扒饭吃肉。
纪元徽见她如此也只好动筷,但他有伤在身需得诸多忌口,故只吃了点儿素菜和小半碗米饭。
柳云将肚子填了个半饱,望向已然放下碗筷的纪元徽:“吃这么少,身子怎么能好。”
纪元徽低着头道:“我一贯吃的不多。”
怪不得瘦成这样,柳云瞧了眼他本是量身定做的外衣,松垮得像用了几十年的竹背篓,给人一种支棱不起来的感觉。“要不我给你盛碗汤吧。”说着就要拿过他的碗。
纪元徽忙阻拦道:“不用了,我喝不下。”
柳云只得作罢:“真不知道说你好养活好呢,还是不好养活好。可至少我觉得,男子还是魁梧些的好,让人有安全感。”
纪元徽沉默片刻,向她保证:“等我伤好以后,我一定多吃一点。”
柳云微笑,觉得他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