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命来赌
明明是羞于启齿的妇人杂病,皇帝提及,倒是习以为常,这问题不太好多说,蔺之儒写了几句,‘在下会为公主好好调理身子。’
皇甫衍想了想,没再多问,冷了声,“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蔺之儒明白点头,是要他别乱说。
屋子里的人已经少了大半,蔺之儒开了方子,带着沙苑离了去,两三个侍婢替她更换完干净的衣裳后也退下了,冯榆最后拉上了殿门,整个空间,异样的安静。
她始终闭着眼睛,皇甫衍站在榻前,映在地上的影子清凉,他苦涩的笑了声,心底喃喃,解忧,你赢了,你以命来赌,他输的彻底!
从边境分别,他知道,她去了很多地方,也知道,无论如何,她一定会回来的,她撑着那样满腔的恨意,为了报复他,毫不怜惜的给了他一刀子。
刺杀皇帝,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可他想要她活着,这些天来,没有了那个人,她也活的很好不是吗?
她甚至还学起了煮茶。
一切看上去都很好啊。
可是他没想到,她冷静平常的外表下,会这样对自己残忍,他不能再逼她了,他怕,她真的会死的。
“他到底,是哪里让你这样疯狂?”他神色凄然,落寞了几分,他很想要一个答案,但他又怕听到很残忍的事实,“别跟我说是爱,如果你们是爱,那我们是什么,我们的一切,我们的过往,难道就这样被你抹掉了吗?”
她睁开了眼睛,反而问起了他,“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当然是你。”他答的快。
解忧嗤冷,“天下皇权,荣华富贵,妻妾成群,儿女双全,这些你都有了,你还会在乎我什么,若是我亲手把你这些都残忍的毁了,你就不会问我这样愚蠢的问题。”
“我们都很蠢。”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皇甫衍微微侧身,可笑了声,“你折磨自己,以为是在报复我,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报复,对我来说也许不痛不痒,你要真恨我就应该做点让我痛苦的事,而不是做伤害自己的蠢事。”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报复?我还能怎么报复?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痛苦?”她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神里,渐渐有了愤懑,“你曾经跟我说,可以不把你当君王,可是你一次次的,用着这样的权力压制我,我受够了。”
“皇权富贵,你要是想要,我都可以给你。”他回过来身,“可惜,我能给的东西,都是你最不稀罕的,你这么怨恨我,你也不会要这些。”
“谁说我不要。”解忧强撑着身子起来,立在他面前,对上他的眼睛,“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通通都要夺过来,那样子,我才能看到你痛不欲生。”
“你这么自信?”
“是。”
皇甫衍笑了声,“这样直接暴露目的,我没见过比你还愚蠢的。”
“可我敢说,你敢给吗?”她的眼睛里,藏着几不可见的光芒。
而他的笑容却逐渐消失,看着面前这个决然的女子,这样明目张胆的跟他要权力,且还让他哑口无言无法回绝,他看了很久很久,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声音哑,“解忧,你也会算计我了。”
比起别人玩什么阴谋诡计,她很直接,跟皇帝要权,没有比这更直接的了,只要给她皇权富贵,给她足够的机会,未尝不能翻天,天底下有几个女子敢像她这样。
夜幕降下,马车从宫道出来,行驶在长街上,车架内,解忧摸着手臂上的伤出神,临走前,他回答她,“但我给的,虚无缥缈,不切实际,远不如你自己去争来的实权。”
有徐家那一大家子在朝堂占着半壁江山,他就算给她真正的权力,也会被人阻挠,这个中意思,暗示得很明显。
车架本来是要回府,解忧想了想,半路转道,去了昭平公主府。
昭平正在溜着笼子里的鸟,听得府外那女子求见时,着实吃了一惊,宫中发生的事她已有耳闻,说是琅琊公主听到诗文不堪受辱意欲自戕,但被皇帝拦下,好一番劝慰才肯罢休。
直至转身,见到这女子弯曲的手上挂着一截白布,昭平便明白,这样的伤口,这哪是自戕,明明是自残吧。
“用诗文自毁名声,又自残身体。”昭平嗤声讽刺,“你也就只这点博他怜惜的卑劣手段。”
“没办法,他很受用。”解忧应承,“我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
“真该让我那弟弟听听你这话。”昭平面色不快,“我好心提醒你,对一个女人来说,君王的同情怜悯,只会越来越不值,用一次就少一点。”
解忧认同这句话,总有一天,他也会有厌烦,所以她才会要权,只有权力,才能让她继续走下去,金陵城是晋国皇城,不止是繁华壮阔琼楼玉宇,还有各种势力交错,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不多说,解忧说出今夜过来的目的,“我来拿我的东西,望你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