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

她不知道劝解这个已经溺在黑暗中的人，她几乎并无这些黑暗的经历，二十四年的女官人生无大风大浪，作为叶青玄的这十二年也得所有人喜爱。

所以从根源上二人并无法共情，叶青玄更多的是对这个稚幼少年遭遇的同情，言玦年幼的善良与之后的暴戾所形成的鲜明对比，让叶青玄对于他已经遭遇和即将未来遭遇的不幸的同情。

若说相似，唯一的便是这段经历，这段经历与她的恐惧要远远小于悲伤，她见过死人，所以并不惧怕，可难过的是亲眼见到夫人自缢，自己却年幼无力，拼尽全力自己才活了下来。

还有出来后便萧条了的将军府，落了满地的叶，还有搬空了的屋。

那天叶青玄离开的时候说。

“哎，你在外面那条溪上放只船吧。”

在言玦好的差不多可以坐起来的某一天，叶青玄蹦蹦跳跳的拖着一包东西贼兮兮的跑进外堂，在大堂中间展开来，筛子、骨牌，胡物、话本，应有具有。

叶青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给自己找补“平姐姐差点发现这些东西，我在你这里藏几天哈。”

谷雨在一旁笑弯了腰“好郡主，你可真是个奇人，这些东西可都是禁物啊。”

叶青玄趴在地上不知忙碌的在寻着什么，敷衍的回答“禁什么禁，那些东西奴才宫女哪个不玩，人生没有笔墨可以活，没了这些玩物才要命。”

“啊，找到了。”叶青玄笑的眉眼弯弯，举着手中的一串铃铛晃了晃。

不等旁人询问，叶青玄自顾自的搬了个小凳子放在窗柩前，踩着凳子，踮起脚尖将这铃铛挂在窗子的正中。

“叮咚”

“叮咚”

窗外的风吹动挂好的铃铛。

“你这里太安静了，这个一响，你就当我在陪你说话好了。”

叶青玄站在窗前，背着光，每一根发丝沐浴在冬日温煦的阳光下，眼角唇边笑意溢了出来，似一道光幻化而成，言玦看着愣了神。

“你敢取下来，我就敢给你把铃铛挂满整个屋子。”叶青玄得意的指着窗上的铃铛。

言玦扶额抿嘴偷笑，果然是她，也只能是她，想到对人好的方式是威胁他。

言玦在又在北苑养了数天，刚刚可以走路的时候便让谷雨拿着一张厚软的垫子去了学堂。

这学堂是文帝特设的皇家学堂，皇子公主以及一些重要的世家子弟都会来此地学习，堂前用一副游江春日图的屏风将男女分开。

叶青玄瞧见言玦的时候神色并无异常，她明白他接下来有多难，安贵妃的刑罚让后宫众人明白。

这个人，是个靶子，谁都可欺辱的靶子。

在众人窸窸窣窣的谈论声中，言玦神色淡定的坐在了刚刚给他搬好的位子上。

之后的日子如她所意料的艰难，宫中一切宴会场所都不会知会言玦，他也更是众人饭后之余的谈资，宫人的苛责，还有旁人的奚落欺辱，他皆数忍下。

但让叶青玄意外的是，渐渐地言玦开始并不排斥叶青玄，甚至也尝试着去接近她。

他一直养在宫外，开蒙晚了些年，虽有张先生一直教导，但还是较旁人差了些许。

叶青玄便每日下课后去北苑再给他讲一遍，她对于此事是十分的骄傲，一介小小女官，若是说出去，她给皇帝当过师傅，吹牛都不敢这么吹。

叶青玄再次看着言玦那歪歪扭扭的字，坐在身旁，拿过纸笔规规整整的写了副字。

楷、隶、行、草，她样样拿得出手。

“那些书里面的大道理我可能不会，但我可以教你写字。”

叶青玄扬着下巴有些得意，得到言玦的默认后便给了他一副《宣示录》，让他照着临摹个百八十遍。

“多谢郡主。”

叶青玄看着每晚离开时言玦定要给自己行的大礼，摇了摇头。

“你唤我平宁便好，我可以唤你言玦么？”

言玦抬起头，月光下少女笑的灿烂如春日羲旭。

“好。”

比起教言玦读书这一点，让叶青玄最意外的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个几乎宿在佛堂中的人，这个日日劝她远离宫中世俗的人。

居然对于她日日跑去北苑这件事情算是默许。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安贵妃宠冠六宫，独子言祁也得盛宠，也会在不久后的将来册立太子，虽下场算是凄惨。

可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必要将一个被皇帝抛弃的皇子看做对手，给他这么大的屈辱。

叶青玄想不通，她总觉得这个偌大的宫殿同史书中的那寥寥数语相差甚远，这些未曾记录的女子和故事，或许才是解开他身上谜题的关键。

……

景运十年，春。

“平宁许久未去马场了。”

课间言祁和卓宁跑到叶青玄的案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