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

按捺下心头焦灼不安的情绪，好不容易等到刘彻的小会结束，陈娇这才退回方才的玉榻上。

“阿娇，让你久等了。”不一会儿，刘彻推开门，阔步走了进来。

“这里离得不远，方才我们在外面所议之事，你可听见了？”刘彻走到玉榻边，靠着陈娇坐了下来，声音浑厚有力。

“听到一点。”陈娇一时顾不得旁的，开门见山地问道，“皇上这是想封禅改制吗？”

“还未定。”刘彻略有深意地朝陈娇瞥了一眼，随即问道，“阿娇觉得如何？”

“封禅是儒士们最为推崇的正统仪式，天命以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陈娇先顺着刘彻的想法说道。

“那么，阿娇也是赞同此事之意吗？”刘彻的面色颇为愉悦。

“自是。”陈娇郑重地点了点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汉兴数十年，先帝们都未曾封禅，一则为边患未靖，内乱不已，二则为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见刘彻的神色并无不耐，陈娇又接着劝说道，“皇上登基不足三年，如若功未至而先封禅，不免落人口舌。”

这席话让刘彻敛了笑意，他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思量权衡。

陈娇心中忧虑，生怕自己一时说服不了他，于是又道，“皇祖母历经三朝，见多识广。皇上若是一时难以定夺，何不让皇祖母帮着参详参详。”

“此事容后再议，朕心中有数。”这回，刘彻不容分说地拒绝了陈娇的提议。

见刘彻这般斩钉截铁，陈娇心中虽急，却也不好再多言，心里正盘算着，等会儿如何劝说外祖母莫动气，便又听他说，“阿娇，你觉得这里如何？”

面带不解地环顾了四周，陈娇心头一紧，连忙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现下天气闷热，朕在宣室殿时每夜苦夏，难以入眠，搬到这里方才舒坦上许多。”刘彻的手放在身后，支在玉榻上，身子微微后仰。

刘彻的话让陈娇以为他要邀请自己过来同住，一时不知所措。也不怪她想多了，实在是刘彻这半躺的姿势，微哑的嗓音都莫名地透露着暧昧的意味。

观赏了一会儿陈娇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刘彻动了动嘴角，接着又道，“朕的私库中还有套白玉卧具，不若便搬到椒房殿去如何？”

原是这个，陈娇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心中又不由一喜。

差点给忘了，她前世也得了这么一套白玉的物件来着。不过不是这个时候，是等到来年卫子夫有孕之后，刘彻为了平息她的怒火才给她的。

这一世为何提前了？

陈娇侧过身望向刘彻，发现他也正好地看过来，便垂眸道，“多谢皇上体恤。”

“行了，朕还有事，你若得闲便在这里用些冰酪瓜果再回去。”说完，刘彻直起身，手背碰了碰陈娇的脸颊。

“也不能太贪凉了。”他又多嘱咐了一句，方才离开。

陈娇伸手在脸上刘彻碰过的地方轻轻抚了抚，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静坐了一会儿，没顾上尝一口面前这些琳琅满目的凉果，她动身去了长乐宫。

“皇祖母，如若皇上想效仿前朝，去祭拜天地，您会反对吗？”陈娇正在陪外祖母用着凉糕。趁着间隙，她谈起此事。

“此事哀家已经知晓。”陈娇想说什么，外祖母心知肚明。

“那皇祖母会让皇上自行决定吗？”陈娇紧张地问道。

“皇上毕竟年轻，不经世故。”外祖母面露难色地说道，“此事乃那些逆臣给皇上下的迷魂药，哀家不能坐视不管。”

“皇祖母！”陈娇抱着外祖母的手臂，将头倚在外祖母的肩上道，“皇上最爱面子了，如果皇祖母直接出面干涉，恐怕会伤了皇上的心。”

“娇娇儿，看来平日里皇上没少疼你，跑到祖母这边来给这浑小子说话。”外祖母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那你说怎么办呢？”

“不若，皇祖母先静观其变，想来皇上也绝非昏庸之辈，自会明察。”陈娇拉着外祖母的臂弯撒娇道。

“这么向着皇上，也不知是随谁？”外祖母到底还是疼惜陈娇的，没有完全回绝。

“当然是随您，您对皇祖父那么好。”陈娇嘻嘻一笑。

见陈娇如此袒护刘彻，窦太主心中有喜有忧。一边是嫡亲的孙儿，另一边是从小捧在手心的宝贝外孙女，两人若是能同心同德自然是最好不过。

不过，彻儿这孩子向来是个老成的性子，心里头的那些弯弯绕绕，若是想瞒着，旁人是休想看出来的。以娇娇儿这心性，恐怕就算被他卖了，还会帮他数钱呢。

而这边陈娇却在暗自思索，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前世是到了冬天，皇祖母才和刘彻完全分道扬镳的。现在还是夏天，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