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十五）

庞有些疑惑，好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向尚勾唇轻笑，一字一顿：“你别多想。我不在意你和谁走得近，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明白吗？”

“你怎么会不喜欢我！”苏添天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吸引了周围顾客的眼光，“你不喜欢我，当初怎么会不厌其烦地教我做题，怎么会给我送文具，送礼物！”

“我做这些只是想感谢你高二那年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给我送早餐。”向尚说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添天。

“不……不用谢……”苏添天的唇颤了颤，低下头，艰难吐字。

向尚用筷子一下下敲击着装着“鱼皮花生”的青花瓷盘壁，叹了口气，轻声问：“当年给我送早餐的人，真是你？”

“怎么不是我！？”苏添天回答地理直气壮，眼中似有点点泪花，仿佛蒙受无尽冤屈。

“苏添天，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入戏太深的演员，明明只有三分情，却硬生生演出了十二分。那些偶像派见了你应当甘拜下风。”

“尚尚……你怎么能那么说我……我那么喜欢你……”

“你真那么喜欢我的话，你会点我不能吃的菜？会不知道我花生过敏？你还记得我高一的时候为何住院吗，因为误食花生酱导致严重呼吸不畅！可是那些年我们一起在外吃饭，你有问过我忌口什么吗？从来没有！既然你连我不能吃什么都搞不清楚，为什么高二那一整年的早餐没有踩过一次雷呢？”

苏添天的脸蓦然变得惨白。

“因为，给我送早餐的人，根本不是你。”

向尚的眼神冷峻，仿佛迸射出万千利刃将苏添天钉死在耻辱柱上。

苏添天颤巍巍开口：“……宋云安，宋云安和你说的？可他……他已经和张羽涵在一起了……即使他高中的时候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他给我送早餐只是受人之托。”向尚打断了苏添天的猜测。

提起包，缓缓站起身：“不见你，只是想给你留最后的体面，既然你不要，那撕碎也无妨。”

向尚冷冷走出餐厅，朝宿舍楼而去。

大雪消融时，周围的空气又湿又冷，路上还凝结着冰棱。

向尚走在小路上，手肘忽被人重重一扯，转头便看到苏添天跪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尚尚！你别走！我求你！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的，我只是怕失去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你！”

当年那个柔弱斯文的少年，现在只剩下一身狼狈狰狞，除了皮囊未变之外，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置换。

“为了你，我已经丢弃了一切骄傲，当初是你为了考培大抛下我的，可是我呢，我为了你废寝忘食才拿到保送培大的资格。为了卷绩点，寒冬腊月时，我点着孤灯，在死过人的图书馆里夜读到天明，就为了来到你的学校，亲眼看看你待过的地方，走你走过的路，见你见过的景。你不明白吗？我爱你！”

“那不是爱，是爱而不得的占有欲。”身后传来清泠的一道声音。

向尚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何时，吴千屿面色森然地来到她身旁，眸若寒冰，浅淡的瞳孔中蕴含着一股杀意，冷冷盯住苏添天扣住向尚手腕的那只手：“放开她。”

苏添天看着吴千屿，眼中出现一道愕然惊悚，手中力道泄了几分：“所以……你们，在一起了？那个帖子是真的……”

“是真是假，与你无关。”

向尚丢给苏添天一记冰冷的眼神，趁机抽手而出，未能看到身后吴千屿的眸色微沉。

“怎么无关！”

苏添天吼完，阴森森地看着吴千屿左手上浅白色的疤痕，忽然癫狂地笑了：“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我还得活在你的影子里，当初真应该废了你！不，不对，当初我就该按计划的那样，对她——”

向尚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苏添天说的话，她怎么听不太明白？

苏添天话未说完，吴千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闻声双手倏然握紧，一拳冲向苏添天的面颊。

“轰”一声，苏添天像被狂风卷落的树叶砰然坠地，口中伴随着喑哑的呜咽声。

“住手！”向尚骤然出声，扯紧吴千屿的衣袖，生怕吴千屿又向三年前一样暴揍苏添天，朝伏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苏添天大喊：“苏添天你快走！”

或许是上次挨打的经历给苏添天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苏添天身体剧烈一抖，手脚并做，仓皇从地上爬起。

向尚的话像针一般，猝不及防刺入吴千屿心里，吴千屿身体猛得滞了一下，脸色惨白至极，仿佛一块冰透的玉，毫无征兆地被铁锤无情敲碎，被风轻吹就要散去。

优雅的眉峰拧成一道，慢慢闭上眼，迎接天命般喑哑出声：“向尚，你是怕我再一次趁人之危，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