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

初春时节，花草渐盛。只是城墙环绕，没能让东风畅意吹过的京都仍还残留着许些冷意。

红灿灿一身、被裹成团子的男童瞥见那湖边的六角亭，立时眼睛一亮，扔下手中被揉碎的草根，快步跑向其中正被潋滟波光映衬着的女孩。

一旁的婢女慢了一拍，看着那横冲直撞的势头，忙连声喊着名字劝着、边快步追了上去。

谢泠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刚直起身还未站定，便被没能刹住车的谢宣扑了个正着。

到底人还小，步子也不大，谢宣的侍女很快便追了上来，连忙躬身：“奴婢见过三娘。”

谢泠蹲下身，轻轻拍下谢宣身上沾染的花草残枝。

谢宣脸一红，忙向后退了两步，规规矩矩地行礼：“三姊。”

谢泠笑笑，问：“往日这时候不都是在书房么？怎么——”

谢宣小声道：“今日先生放假了，原本此时该练字的……母亲在忙、我不知该做什么，听人说园子里好玩儿，就想出来看看。”

谢泠一顿，看了眼他身后低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的婢女，笑了笑：“三姐忘了……祖母大寿、夫人确实空不开手，我正要去宁寿堂，你可要同我一道？”

见谢宣点头，谢泠笑着站起，拉住他的手，随后便往亭台外走去。

那婢女忙道：“三娘，夫人吩咐了奴婢，要看着宣哥儿……”

谢泠听这一声，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一同来便是。”

说着，她看向身边的侍女：“柔夏，这儿让卉秋跟着我就好，你带着素冬走一趟，去前边告诉母亲，我带着宣哥儿去了祖母那儿。”

柔夏应诺。

那婢女听完这话张了张口，到底是看着她的背影闭了嘴，目中却不自觉地带了些恼意。

……

谢家老夫人有诰命在身，又是宫中慧妃娘娘的亲母、三殿下的亲外祖母。

虽因燕京谢家如今承爵的当家——绥安伯谢郧才升任户部尚书，怕过于招眼、惹上是非，老夫人本应大办的六十整寿，除在往年便有的施善粥棚中多添了几笔、好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也沾沾喜庆外，就只打算从简邀些亲友赴宴。

可谢家没有大摆宴席，宫中却早早地就赐下了恩赏，更是为全血脉之情，允了三殿下前来拜贺。于如今的谢府而言，与盛宴相比，这倒是更加难得的光彩了。

此时谢宅上下便格外地忙碌了起来。众人只恨不能多长出几只手，生怕自个儿在这大日子里出现什么错漏。一些原本在宁寿堂内当差的人，也被指派给了谢郧的夫人邹氏帮忙。

老夫人身边新近提拔上来的大丫头蕙春，此时便是在后园里忙着：“虽然咱们宁寿堂划了不少人来，但这儿的人手怕是还不够。眼瞅着三殿下就该过府，客人们也该是都过来了，你们几个去别地儿瞧瞧、跟夫人通通气儿，有闲着的赶紧叫过来，手脚不够麻利就打打下手，好歹先凑齐人。”

因心里记挂着事，此时顺嘴说到她才想起来，问道：“对了，芸香。你如今过来，老夫人那儿没忘留人吧？”

站过来的芸香忙回到：“留了！妙菱、佳荷和菩梅都在呢。”

“……就她们几个那哪行！你——罢了。你先去找找看赵妈妈她在不在，再多带几个人，这儿我管着。要不把……把慧琳姐姐拉去也成！”

芸香慌忙应下，才进角门，正撞见谢泠带着谢宣从连廊走过。

她心中一动，忙走了过去，行礼道：“三姑娘安。宫里传来话，老太太今日六十大寿，三殿下要来看望外祖母。前头现下实在是腾不出手，那儿又缺不得人。三姑娘您看，能不能……”

谢泠笑道：“我正要带着阿宣去找祖母。可巧你也来了，咱们一同过去罢。”

知道老太太向来疼爱宣少爷，如今能得了这信，芸香自然是喜出望外。她忙一福身，立刻跑到前面带路。

绕过屏门，便觉出宁寿堂现今的寂静来。

院内虽有不少洒扫的小丫头，但都安静地动作着。若是平常，这样才是治下严谨，但现在，这般景象只能让芸香心里一突。

她小心翼翼地领着谢泠、谢宣往正屋走去，就见谢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佛经，而菱荷梅三个却只是愣在后边傻站着瞪眼。

芸香站在门口，一时竟有些不敢进去。

谢泠低头，拍了拍身前的谢宣。谢宣知意，“哒哒哒”地就跑进了屋里，按照两人刚刚说好的，学着父亲的样子拱了拱手，又一气儿说了之前背下的大串贺词。

谢泠也抱着抄写的佛经走了进来，给老太太嗑了个头：“孙女请祖母安，祝祖母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谢老夫人笑着把谢宣招到自己身旁，又命侍女把谢泠扶起。

谢泠扶着佳荷的手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准备好的贺礼呈了上去：“祖母大寿，我也不知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