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引(一)
南君意整个人放松下来,燕王却说:“你们儿时的情谊,如今成了他们的挡箭牌。”
“就当还他们的情。”南君意的思绪仍在秦陌燃深夜来访上,只含糊应答着。
燕王继续发牢骚:“吴周道、尚弘毅,如今又多个秦陌燃。以后还会有谁?”
南君意回神问:“什么?”
燕王凑近南君意,贴在她耳廓上轻呵:“和你有情谊的人可真不少啊。”
热气铺面而来,南君意惨白的脸终于染上血色:“他们从前帮过我,我不能知恩不报。”
燕王轻哼,道:“你记不住我的情,看来是我对你不够好。”
南君意一时无语,“怎又绕回这件事上。”
燕王剑眉蹙起:“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事,只有这件事。”
南君意无奈:“王爷打吴周道也是这原因?”
夏季某日,泰山伯之孙小吴公子在勾栏沾花惹草。酒足饭饱、头脑微醺之际,被狂徒堵在巷子里狂殴,至今不能下床。京兆府连夜追查,愣是没抓到人。钱傣急得两眼乌黑,亲自到泰山伯府赔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磨了三五天才算了事。
其实,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行凶者谁。毕竟没有哪路狂徒会穿着燕王府府兵的衣服四处行凶。这场殴打,分明是燕王给吴周道的警告。
“王爷当街行凶,这是知法犯法。”南君意说,“您是亲王,做事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燕王自得道:“现在北都的公子哥儿上勾栏都要多带几个护卫,偷盗、斗殴之类的比从前更少。本王这是给北都治安做贡献呢。”
南君意无语:“强词夺理。”
“你明知道是我在教训吴周道,却迟迟不来质问我原因。你这性子真让我难受。”燕王说,“你若是依旧这般不闻不问,我非得再去揍他一顿不可。”
吴周道被燕王伤得下不了床,这事又因她而起,南君意怎会不着急?她不去问,是担心和燕王起争执起来,再连累吴周道受害。
现在看来,是她猜错了卫天凛行凶的用意。
南君意说:“我和吴周道之间都是几毛蒜皮的事,想问就来问我,为何要打人?”
燕王目光灼灼:“你若主动告诉我,我何必用那厮解气?”
旧疤被翻上来,激得南君意无法自已:“我解释过,是你不信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南君意感到有股热气冲向她的额头,令她想一拳打在卫天凛身上,可是她不敢。
“你生气了?”
“没有。”南君意声音闷闷的,不看他。
蹙眉、咬唇、握拳,分明就是生气了。
卫天凛摸着下巴,故意压低声音说:“你和吴周道,到底有没有尖情?”
南君意拔高声音说:“那时我身份未明,想杀我的人围住泰山伯府。府内人碍于陛下的命令没有把我交出去,却视我为煞星,连口饭食都不愿给。只有吴周道愿意接近我、愿意和我说话!若王爷觉得这也算男女之情,大可向陛下请旨治我的罪!”
南君意的手微微颤抖着,仿若破城时的战火还没有熄灭。燕王说:“这些事你从未对我说过。”
南君意哽咽道:“说出来有什么用,攻破北都城门的就是雁荡军啊!”
对燕王来说,能够领兵攻破周朝国都,是何等荣耀之事。可正是这样的事,给南君意带来了噩梦。
南君意说得激动,竟站起来对燕王说:“从前你问我恨不恨雁荡军杀我亲族。我不恨,我害怕。”
夏里燥热,马车尽管开着窗,仍叫人觉得穿不过气。南君意低着头,明明她站得更高,却更显卑微。
“我不该提起这些。”燕王不忍南君意难过,也无法解释清楚那场关乎朝代更替的战争中,究竟谁对谁错,“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王爷只需知道,我万不敢做任何背叛北齐的事。”南君意说,“我怕了,您也不必再反复试探了。”
燕王不欲再与南君意说这些令她伤心的话题,车上不稳,燕王就转话题说:“你坐下别摔着。”
燕王几次想握住南君意的手,都被甩开。燕王只好说:“你别生气。”
南君意瞪大眼睛:“我没有生气!”
燕王挑眉:“那为什么要站起来?”
“……”
南君意无话可说,燕王便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回小塌上。南君意默默坐下,拿起名册,认真读起来。
燕王见南君意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便知她还在生气:“我知道你同吴周道没什么。本是想逗逗你,却让你想起不好的事。”
南君意深深看一眼燕王,随后再次紧盯名册,抿着嘴不说话。
燕王身边的女孩子,要么是霍灵那般比他更强势的巾帼英雄,要么是像乔如眉一样,嘴如刀锋的仙子。
燕王从没哄过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