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如饴(六)
云淮走时天未全黑。夏日天长,日光也比春天足许多。天气渐热却又未热到令人烦躁的地步,积攒一冬天的疲乏正好可以利用这时全部伸展干净。燕王虽然诸事缠身,但在这样的日头里他感觉不到有多疲惫。
“粥还是甜的好喝啊!咸味的总觉得有些奇怪。”
东院中,南君意正靠着柱子坐在抄手游廊里。她整个身体都给游廊的漆红的圆柱挡着,只露出一半长裙和裙下时隐时现的绣鞋。
那只绣鞋因南君意坐在廊上而没有沾到地面,它在空中轻轻荡着如夏夜凉风似的,显出一片柔软疏懒的情意。
“这天气里吃甜粥多腻,再说蔬菜粥怎么做成甜的啊?”南棠同样被柱子挡住,但她是朝游廊外坐着的。燕王寻声盯那绣鞋看时,根本瞧不见南棠。
那绣鞋又悠悠然然的晃荡起来,带着嫩黄的裙角在夏的日暮里舒展:“那还不简单,绿叶菜本来就无味道,百合有甜味,若是再放点小圆子、枸杞、鸡头米,把白米改成醪糟……”
“那就是醪糟圆子,还叫什么粥?”
听见燕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绣鞋忽然停在空中,很紧张的脚尖点一下地面,随着主人站起瞬间消失在裙底。
“王爷万安!”南君意听见燕王的声音就紧张起来,她把粥碗放在游廊的长凳上,弯着膝盖面向燕王给他请安。
燕王目光还追着她裙下的绣鞋不放,现在两只鞋都给长裙遮住,他有些不甘心但又不肯表现出来。于是他就问她:“起来。你想吃醪糟圆子么?”
南君意想都没想就拒绝,忽然又觉得如此说不太礼貌,便又往回补话:“我有些感冒,舌头尝不出味道。”
燕王这才注意到她说话时声音带着些鼻音。他朝前走一步,来到南君意面前:“难怪你睡了一天,不舒服怎么不通报?”
南君意像是怕燕王又拽她手腕似的,下意识的将双手藏在身后,回答说:“只是热伤风,养几天就好。”
燕王训起站在一旁的南棠:“你知道拦住府里来探的小子们,怎么不知道你家娘娘病了得看大夫?你若再照顾不好她,本王多找些奴仆来东院里伺候就是。”
南棠背地里把燕王骂得响亮,见着他本人还是怕的。听完这话当即跪下请罪。
南君意赶紧说:“只是着凉而已,真的不必请什么人来看。南棠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惊动府里人,我恐怕还要骂她大惊小怪呢。”
燕王却不打算放过南棠:“跪半个时辰小惩大诫,好好想想做奴婢的该怎么伺候主子!方正,过来盯着她。”
南君意不知该怎么劝,又怕劝了南棠会给罚得更重。于是张着嘴想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燕王四处打量她们的院子,依稀记起管家曾说这院子中的花草都是南君意亲自打理的。虽然院子里的杏树尚秃着,枣树同柿子树都还只是幼苗,燕王看着倒比看他正屋前那几颗海棠还顺眼。
他说:“你这院子里的确缺人,明天让管家给你添几个过来。以后你有什么事不必亲力亲为,哪有王妃天天围着厨房和花园转的。”
“南棠一个真的够,我左右无事做些吃食也当打发时间,否则要我做什么呢——阿嚏!”
燕王看着她泛红的鼻尖有些不高兴:“给你添人使唤你倒不愿意,东院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怕让人看见?”
南君意拿帕子捂着鼻子,惨兮兮地说:“王爷您是有事同我说吗?现在已是晚膳时间,您不回正屋用餐吗?”
燕王怔住,送走云淮之后他一直在想南君意和南周小朝廷的事情,想得烦躁时他就想到院子里舒展身体,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拐到东院里来。
燕王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唬着脸说:“本王来你这里还得找理由?这里是我家,还不是想来就来。”
南君意瞧他那副表情已知无事发生。如此,燕王前来那就只有找茬这一题可发挥,如今他已经罚了南棠,现在看来该轮到自己了。
这么想着,南君意放下捂在脸上的帕子,把双手背在身后。本来她不想再说话,又怕太沉默招来燕王又一轮诟病。她想不出到底怎样做才能不让燕王生气,便只说了两个字“好吧。”
南君意已把逐客二字在梁上写的明明白白,可燕王就是不想走。他撩着袍角坐在刚才南君意坐过的地方说:“你那咸粥还有没有,给本王盛一碗,晚饭就在这用。”
南君意为难的说:“没有了,我们只熬一人份的……”
燕王执起放在身侧的那只碗,说:“这里不是还有多半碗么,去给我热热,我喝这个。”
南君意瞪圆眼睛:“这是我的碗,我还要喝的。”
燕王挑起眉梢道:“你平时吃饭从来吃不满一碗,这碗你吃不了正好我吃。”
“我今日吃不完可以明天继续吃,干嘛非要今天吃完。”南君意有些生气,“王爷,这就是普通菜粥而已,您要想喝王府厨子也能做,平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