锱铢较(三)
春光正好,两个人打闹欢笑的声音传到燕王那,迅速聚成一团寒气锁在燕王紧皱的眉间。
南君意触怒燕王后,被安置到正屋东侧的小院中居住。南君意和南棠两人没有燕王的命令皆不可离开东院,一应需求全需经过管家才能传进东院之中。
燕王本只想关她几天解气,处理完厥突之事就放她出来。
但没想到的是,厥突部族多讲厥语,来使虽然会说汉话,但说的南辕北辙,乱七八糟。北都找来的翻译官对厥语也只能翻译个七七八八。两方第一次会面时,双方都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语言不通,相谈之事自然也变得障碍重重。本预计逗留五天的厥突使团,最后竟在鸿胪寺住了一个月。厥突住了一个月,燕王跟着太子也就忙了一个月,事务太多太杂,燕王几乎日日宿在鸿胪寺。
焦头烂额之间,竟把关在东院南君意忘了。
两个月过去,他本以为南君意会终日郁郁,谁承想竟苦中作乐起来。
东院虽称为东,实际是套在正屋东侧的一座一进式的标准四合院。这院子四角齐全,正屋、耳房、小厨房等的皆齐备。从燕王正屋走到东院,须跨过先走一段游廊回转,再过一道垂花门才能看到南君意主仆俩的所在的内院。
燕王靴履无音,听完这二人的话更是不愿说话。他身后立着的管家见势不好不好,赶紧猛咳。几近欲把小舌头咳出来,也不见主仆俩转身相顾。
“要是病了就治病。别在本王面前逗咳嗽。”
燕王声音不大,但已足够惊动不远处的主仆俩。南棠先回头,惊叫一声扑跪在地上。南君意回头瞧见来人,满目流光霎时破散纷飞,只剩一片幽暗的灰色。
南君意快步走到燕王面前,先请万福礼,然后说:“王爷万安,您回来了。”
东院两个月都没有男人进来,南君意和南棠早没了打扮的心思。她们不化妆也不戴钗,身上穿的也是居家干活才穿的短打衣裤。
“两日不见,公主打算在燕王府里归隐田园了?”燕王凌厉的眼风扫过四处,“连花锄都找好了。”
南君意怎能料到燕王今日回来、又正巧来东院听到她们的对话。
南君意硬着头皮坦白道:“左右无事就想着活动下筋骨。我们问管家借了花锄,想种些东西来打发时光。”
燕王眼刀刮在权管家身上,然后说:“未得允许,私授物品。罚二十板子,即刻领罚。”
权管家立即跪地谢恩。南君意急急抬头道:“权管家本不愿借我,是我求了他多日他才网开一面。管家已是垂暮之人,怎能吃住二十板子?”
燕王眼睛钉在南君意干净素白的脸上,缓慢的说:“五十。”
权管家年过不惑,是雁荡军早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他办事牢靠麻利,心又软,是南君意这两个月来比燕王还重要的指望。
南君意跪下恳求道:“权管家身上有从军时留下的旧伤。二十板子已是勉强。五十板子会死人的。”
“燕王府不止他一个能当管家的。打死了还有。”
南君意俯下身以额点地:“前几日我见权管家虽至暮年,但身形仍然挺拔。便借故与权管家攀谈,以求借花锄一用。权管家谈起军中岁月无比感怀,言语间多有崇敬陛下与燕王之语。王爷,权管家虽然现在是燕王府的仆人,但从前也是为北齐流过血的铮铮铁汉,我之过失,却让管家一人承担,岂非折辱?”
燕王眯起眼睛:“接着说。”
南君意的额头抵在石子地上,又扎又凉。她缓一缓,终于吐出几个字:“我无可辨,只求不殃及他人。”
燕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有什么错?”
南君意跪在想了许久,终于说:“怪天公,赐我此姓,万事皆是错。”
燕王站在原地,耳边仿若听到一声叹息。新婚之夜,他醉酒未醒,身上盖着的披风不知何时被他掉在地上。早春很冷,没了被子的燕王一半陷在火里,一半却被投入冰中。
他又做了睚眦岭上众将士惨死的恶梦。小周将军满脸是血,怀里抱着他未足月的孩子,血淋淋的向他来索命。
暗夜里,忽然晕开一声长叹。像一抔清水打湿了他,轻手轻脚的将他拖拽回人间:“明日还要进宫,他要是冻病了,又该是我的错。何况这场婚事里他也是无辜受害……”
那人说完便走了。没过多久,他身上忽然覆盖上一股太阳般的温暖。燕王模糊里觉出刚才说话的人是南君意,他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倏而再度拉紧。待挣扎着翻身起来时,满眼已全是晨光。
他身上盖着属于他们的大红合欢锦被,披风不知什么时候被捡起,叠的方方正正放在他伸手可触到的圆凳上。远处八仙桌旁,南君意头枕着胳膊沉沉睡着。白的光洒在她脸上,让他看了还想在看。
燕王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关节咯咯出声,听上去十分吓人。
南君意为管家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