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杀
云通本地的城隍庙香火还算可以,常有人来进香。元萝平时不许游鳃来这些地方,怕他心软,花自己千辛万苦积攒的功德来给这些凡人们得偿所愿。
难得元萝不在,游鳃便偷偷溜了过来。
人嘛,越不让他做什么就越会去做。就算游鳃不是人,也不能幸免。
正殿人多,游鳃不爱去,于是往偏殿靠近。还未跨过门槛就听见有人在偏殿细细碎碎地祷念自己的祈愿。
“……保佑……罪孽,赎罪……”
“……求您保佑我爹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游鳃善意地笑了笑,他向来觉得对着神明许愿这样的事情很可爱,是专属于人类的单纯。只靠磕几个头就妄想得到,也不知道是天真还是贪婪。
偏殿内静了几许,大概是在磕头,随即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有些佝偻的上了年纪的男子慢慢地走出来。“爹,您慢点。”
中年男子骂他,“你少气点我,我还能走得快一些。”
游鳃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在与他们二人擦肩而过时闻到了很重的海腥味。他虽掌管游鱼魂魄,但并不抵制凡人靠海谋求生计。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有些游鱼就是注定会被捕捞,换成银钱,延续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类的生命的。
他默默地远远跟了上去。
如果让这对父子日子过得好一些的话,是不是就能减少出海的次数了?他不能平白无故改变凡人的命数,但给一些小便利还是无伤大雅的。
跟游鳃心中猜测的大相径庭,父子二人就住在靠海的一个渔村中,可那居住环境实在出乎人的意料。
这里像是近来刚兴起的渔民聚落,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晒着渔网渔具,只有那父子二人进的屋子中什么也没有,反而像城中的富贵人家那样,假石山水、亭台楼阁一个不落。
游鳃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他能给的好像人家也看不上了。
正踌躇着要走,院中异常的动静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父子二人回了家,还未等唤来仆役为自己换身舒服的衣裳,就被满院的尸首吓得差点魂体出窍。
仆役、老伯、丫鬟,像破布一般堆叠在院中,周遭甚至形成了一片血泊,盈润光亮。
“啊——来人啊,来人啊!”
“救、救命啊爹!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定是……一定是上天的责罚!快!快去找人……”男子当即软了下去,在生命被威胁的当下想要强撑着站起身来逃跑,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儿、儿子,快来拉你爹一把!”
“他拉不了你,你看我行吗?”一把锃亮的大刀轻轻地架在男子脖子上,刀刃上还有他儿子新鲜的血。男子半面脸掩在血中,另外半边被刀面干净的部分照亮,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女侠、女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都给你!日后、日后小人一定会日夜为您诵经祈福,保佑您长命百岁!”
五季剑柄横切,切断了男子还在说话的喉管,男子惊恐的面容定格,再也没有变过。
“我不是女侠,也不想活那么长。”
一百年,那她得杀多久的人啊。
五季抹抹手上的血污,从怀中掏出一本被翻到卷边的册子在上面勾画,喃喃道:“这么多人,只有一个名字在册子上啊,杯水车薪。”又看了眼地上新鲜的尸体,“啊,好像确实可以不用杀他。”
“啪”的一声响,院门被人从外面弄开,是游鳃。他在门外闻见了浓烈的血腥味,心中不安闯了进来。
慌忙冲进来的游鳃迎面撞上在院中用地上尸体衣衫拭刀的少女。
他当即做出防备姿势,“你是谁?!”
“我?”少女擦拭的动作渐缓,“五季啊。”
“什么?”游鳃皱眉,眼前这个年纪尚轻的杀手好像有点奇怪。
五季转身面向游鳃,右手持刀,刀刃剔透泛着银光。“我叫五季,你叫什么?”在不在我的名单上?
“游鳃。”游鳃警惕,他不忍看院中惨事,眼眶都气得发红,“此院主人与你何愁何怨?你竟然连上下仆役都不放过。”
“啊,游鳃啊。”五季好像有些可惜,“你问我为什么杀他们?没有原因呀,想杀就杀了。”
“什么?”得到的答案过于荒谬,以至于游鳃一时竟没晃过神来。
“守一而制万物者,法也。你无缘无故杀了他们一家,我就应该将你绳之以法,交到府衙手里才是。”
冥界使者不能擅自处置人界生者,游鳃最多只能将她送到人界律法执行之处。他双手起势,阵仗中仿佛有一股水流在其周身游走,隐约可见森森鬼气附在其上。
五季笑,“装神弄鬼的,这是什么功法,使毒的么?”随即迎了上去,手握刚擦好的刀刃跟游鳃瞬间就交手了几个回合。
剧烈交手间,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