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央不见了。
他们进来时殿中空寂无人,程澈走近,发现蒲垫四周散落着凌乱的竹签。她捡起几支,脏污之下都是同一支观音灵签。
签六十九,梅花占魁。
“有人在神像下毁签。”她看着这一地狼藉,“江央是被人强行带走了吗?”
“我。”
宋息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额前,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温和清朗的错觉,那股一直存在于他身上的冷意都消减了几分。
程澈眉心一跳:“什么?”
宋息眼神扫过全殿:“这签是我扔的,这里跟我走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你刚走,江央就被人带走了?”程澈打量着门外小路的距离,“这里虽然离主殿有点远,但也不至于一天过去了,也没人发现一个大活人失踪了吧。”
“江央在这里住了很久,平时不常出来走动,今天要不是我来找他,恐怕半个月也未必有人能发现他不见了。”宋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也不一定就是被人带走了。”
“他自己出寺了?”她想起江央和金胜隆的过节:“可他出了寺,碰上金胜隆的人,不就……”
“今天太晚了。”宋息做了决定,“我们现在这样也下不去山,明早再说吧。”
两人相对无言,大殿两边燃着长明灯,香火缭绕间,观音神像端坐于高台宝座之上,面目寂静含笑,法相万年不变般悲悯静慈。
程澈无聊地在殿中四处打量,在拐角处发现一个灯台。
那灯台上挂着个鸟笼,笼中一只小巧的芙蓉鸟,与别处饲养不同,板上没有食水,反而在笼底铺着一层厚厚的纸条,上置一块可抽取的活动木扣。
程澈抽出木扣,芙蓉鸟没有支撑在笼中飞了起来,因纸条松软,几次落脚不成胡乱攀踩,一张纸条顺着笼底孔隙掉落。
她拾起来发现是张签纸,还没来得及拆开,突然听到宋息问:“你上次,是怎么从我那里偷到那张信封的。”
提到这个程澈就想起他那狡兔三窟的空信封,觉得十分丢人,气得咬牙切齿,想着总得从哪里扳回一局。
“想知道吗?”她两指夹住那张签纸,递给他,“我可以给你演示。你先把这个当着我的面放起来,随便放哪里都行。”
宋息把签纸放进了上衣口袋,随口道:“已经让你看见放在哪儿了,这样还有难度吗。”
程澈绷起嘴角,表情不是很高兴,伸手拉近了宋息:“你站这儿别动。”
她整个人往前迈了一大步,两人面对着面,彼此之间的距离忽然近在咫尺。他们身上有着相同味道的皂角香气,靠近时,混着温热呼吸突然变得馥郁起来。
宋息垂下头,瞥见她头顶有几撮不服帖的碎发胡乱歪斜,忍不住想伸手给她抚平。再低下头时,就看见她袍子领口中那一抹空隙,他避开目光,问:
“你每次展示手法都得离这么近吗?”
程澈不回答他的话,只问:“我一会儿给你解个签吧,就用这张签纸?我刚刚拿出来还没拆过呢。”
“我不信鬼神。”
程澈拨正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眼神幽若细丝,悄然间缠绕包裹成一张蜜网,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你不看着,怎么清楚我是怎么偷到的呢。”
柔软手指一路向下,抚上坚硬胸膛,掌心停驻处是一片剧烈的震动。
“宋息。”她忽然开口,“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念他名字时,那两个字在唇齿间缠绕后,随着吐息缓慢飘散。宋息的薄唇抿成道直线,面上仍没有表情,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呼吸声明显加重。
她的手指只是隔空拂过身前,确实很快,眨眼间宋息也没看清她做了什么动作,却听她轻轻浅笑。
“喏。”她低垂眼眸,倏尔骤然抬起,紧盯住他的眼睛,唇角微勾,“这不是,偷到了吗。”
那张签纸被攥在手心,她晃了晃,脸上笑意更浓。
“这招就叫做,声东击西。”
宋息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表情不太自在:“你这手法下回还是别用了吧,容易挨揍。”
她充耳不闻展开签纸,白底碎金桃花纹,顶间几个大字:第69签,金缕衣。
程澈笑道:“你和六十九,真的很有缘啊。”
话音未落,宋息突然脸色大变,起身走向那只鸟笼。
他不假思索单手扯掉那枚活动的木扣,又推开笼门想将鸟儿硬生生倒出来。鸟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乱飞,一时之间,签纸与残羽齐齐坠落。
他俯身拈起来一张,展开。
——第44签。
又展开一张。
——第65签。
他捞起一片,逐个展开。
没有一张重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