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妙水街老巷。
老旧的木框窗户被风声震得哐哐响,屋内没开灯,仅木桌摆着的烛台里燃着一簇火苗,被渗进来的夜风一吹,幽幽灭灭,晃得像是要断了气。
老头身上还穿着背心大裤衩,黑白交掺的短茬发被烛火映得泛黄,他整个人斜靠在灯挂椅上抽叶子烟。一时之间,屋子里青雾缭绕。
乌英躺在床上猛咳了好几声,实在忍不住,挣扎着起身推开窗户。
窗缝一开,风灌进来,唯一明灭的烛火也被吹熄了,屋内顿时一片昏暗,唯有窗外冷月惨淡地漏进几分黯光。
“年轻娃儿就是莫耐性。”老头嗓音低哑,一听就是常年烟抽多了的缘故。
乌英冷哼了一声:“店都让人给封了,你是真耐得住。”
老头从抽屉里捡出条腕带,往桌上一扔,金属盒撞上木头桌子,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东西给你找回来了。”
乌英自觉有点羞耻,接过来后没再说话。
老头把那烛火又点上,问:“货呢?”
乌英摇头:“薛瑶交代货在观雀楼交易后,我就一直盯着。本来顺着接货人已经找到货了,谁知那男的突然半路杀出来,没办法,我只能先用针把他放倒,结果又莫名其妙来个女的。那女的让人报了警,货实在带不出来,被条子剿了。
老头沉吟片刻,吐出一口烟雾:“试出那人什么来头了吗。”
“肯定不是观桥的人,外边来的。但那个女的……”
“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老头斜眼晲他,“你见过?”
“跟薛瑶住一个客栈,平时关系好像很好。而且他们应该是往山上去了,我已经通知了山门那头的人,只要他们敢去……”
“薛瑶那个婆娘还是不交代那东西在哪儿?”
乌英沉默,半晌又问:“伍叔,你知道龙爷最近新搭了条线吗?”
老头从鼻音里轻蔑地哼出一个“嗯”。
“听说那人来头不小,能帮龙爷打通外边的路。他们好像也在查薛瑶,说是那晚薛瑶其实还托人往外送了个背包,你说包里有什么?那东西会不会也在里面。”
“那东西可是龙爷的命根子,他不会让这样的东西落在外人手里的。”老头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出幽森冷光,语气却淡淡的,“这趟你丢了金观线上的货,我这边又让人锯了点,等回头见了龙爷,怕是不好收场咯。”
“不过也不怕,如今的观桥又是一滩浑水,水浑起来鱼才多,咱们嘛就静等着这群人龙虎斗,也当一回作壁上观的老黄雀。”
*
雨越下越大。
程澈已经几乎很难从车窗看清后面的情形了。
两车间的距离近而又远,每当过弯道时,宋息总能和对方拉开一段距离,但又会在一路直行时被逐渐追回来。
枪声接连在耳边轰响,却不再往玻璃上打,而是专攻轮胎。车身在疾速飞驰中左摇右摆,渐渐有些不稳,仪表盘上的红色图标不停闪动,持续发出“嘀嘀嘀”的警示信号。
她回过头,发现观音道竟然已在不知不觉中快要盘到尽头。再后面,就是平坦的山林路了。
到了那时,必须拐进北边大道才能通往勒钦寺,而路上除了两边密布的冷杉林,几乎没什么可以遮挡的阻拦。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会成为这条宽阔猎场上的猎物,任人宰割。
程澈担忧:“后面怎么办。”
宋息紧握方向盘,不停观察着前后情况,眉心紧蹙但声音依然冷静:“一会儿我会先尽量跟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制造一个视线盲区,然后在转弯处减速,那时你就立刻跳车。”
她震惊:“你要把我扔在这儿?”
“你听我说,守山门的人不能随意过线,也就是说,他们一定会在最后一个弯道前将我们解决。如果没有成功,上面会立刻派人下来接手。而在这之间,有一个时间差。”
宋息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快速摸索出什么东西扔给她,“前面是一片冷杉林,你下车后先进林子里找个地方躲好,等确认后面的车追着我走了,就立刻向东走别回头,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勒钦寺的后门。”
程澈拿起来,是把折叠伞和一柄小型强光手电,筒身嵌着一个圆盘指南。
她打开检查了一下,问道:“那你呢。”
宋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眸与她在后视镜中对视。那眼神冷定深邃,其中包含的深意看得程澈惊心动魄,继而又听到他说。
“只要他们还在追我,你就是安全的。没时间了,马上,跳!”
车子当即提速转弯,却在甩开后车视线的同时猛踩刹车,车胎在黑暗中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电光火石间,车速骤减,后门微开一缝,一个身影悄然跳下消失在漆黑雨夜中。
程澈趴在雨泥混杂的草林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