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血嫁 D

那是一张惨不忍睹的奇丑面颊！

半面爬满了深灰花纹的绒毛，另外半面却像是斑驳的树皮般裂开一道道深深的缝隙，随着一连串的轻微声响，开始塌陷。已然可怖的面容如同黑洞一般，从额头正中往右穿过面颊往内凹洼，直到后脑。

藏蓝的双瞳散发着耀耀冰光，紧闭的双唇遮不住了突起的四颗犬齿，尖锐紫黑的指甲已疯长三尺，飘拂的白毛带着一点银丝，如三千芒刺乱扎人眼。这副样子，分明是个张牙舞爪的妖邪！

角落里，蹲着两个浑身瑟瑟发抖的丫鬟，紧紧抱着一起。梳妆台上，口吐白沫的好命婆早已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如鹰般的双眼火速扫视一遍房间，到处都遍寻不着英台的身影，马文才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那怪物脸上突然一阵蠕动，一抹弧形的光从它的身上升腾而起，化成一缕云烟在众人的眼前消散。马统几曾见过这般场情，不觉打了个寒颤，当场骨头酥软。而身后的马家护卫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老大而毫不自知。

只听弓弦一响，嗞的一声，箭似流星飞了出去！众卫回过神来，原来是他们家少主人抢过下轿前射红缨的□□，一箭射中那怪物的左胸。

马文才（再复张弓拉箭，声色俱厉的喝道）：你这怪物……你把英台怎么了？快把她还给我！

一双墨眸，绽放出一种独有的狠戾与怒意，其中不乏嗜血之气。

撂出杀气腾腾的话后，他手中如裹铁矢箭一般直指目标咽喉，身后的人也已经打起全部的精神，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未知攻击。

此时，怪物发出一阵喑哑难听的声音。它把胸口上的箭抵住额头，低声的哀鸣着。这般灼伤割肤之痛，竟比试药七伤还要痛苦难熬！

怪物（摇了摇头，幽幽绽出一抹鬼魅的笑）：你不认得我？

双眼死死地盯着怪物的一举一动，马文才握着弓身的手上爆起条条青筋，牙关紧咬。

马文才（曈孔蓦然一张，惊骇的道）：你……

声音顿住，他带着浓浓的怀疑，目光都停留在怪物身上。

怪物（凄然一笑，淡淡地道）：你说过，无论怎样你都会认得我！可现在呢？

忽觉手脚冰凉，身躯巨震，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马文才整个人如遭雷击。

是她！居然是她！

原本秀美清灵的面容变得怵目惊心 ，原本凝固结痂的手脚变得裂纹剥落，原本花好月圆的嫁衣，满肩却披泻着雪色，令人望之而惊悚不矣。

但确实是她！英台！他一生梦寐以求的爱！

她当胸没入一支利箭，暗红色的血液徐徐流出，正是拜他之赐。虽非他所愿，伤亦如是。况且现下这局势，无论认还是不认，似乎都是错。

等了半晌，依是静默。英台表情中露出一丝丝绝望，双眼更显空洞的可怕。她茫然地挪开半步，像幽灵一样飘忽而出。繁霜堆鬓的长发宛如根根白线一般无风自动，在她的身后飞舞。

走出了院门，不再灵动欣然的双眼 ，眼前昏暗一片。犹如走进了空旷无人的沙漠，没有方向，也不知下一秒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显然房内的吵嚷惊动了门外的迎宾和观众，他们眼睁睁目睹着一个通体扭曲变形的怪物，拖着长长的血红锦绣，脚步虚虚晃晃的出现在门外。围观的人个个被吓得脸色大变，胆小的连滚带爬四窜逃开，一些胆大的都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望着她，惊愕、震动、恐惧肆意蔓延。

双目从左至右缓缓的横扫一遍，英台脑子一片昏乱，神智渐觉迷糊。形销骨立的她已不认得任何人，有如行尸走肉的迎上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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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

马文才呆立了半响，只觉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心下那些忐忑和迟疑瞬间消除不见。自责与愧疚的情感有如洪水般汹涌撞击着胸膛，此时他甚至有种窒息的错觉。霍然，一份苦涩沿着他的眉间嘴角慢慢渗开，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那笑中的苦痛也越来越深。

马统（本在隔窗悄视外头，不防又被马文才吓的浑身哆嗦）：公……公子？

他酸涩自嘲的笑着，笑自己竟也如此迂腐。是魔道也好，是冥界也罢，他甘心随着她一起坠落，万劫不复。谁让他在乎到，不要命的地步！

思之至此，马文才急切的朝外面奔过去。亲卫们吓得飞快冲上来，拦住了去路。他用力挣扎，挣脱一边，又被拦腰抱住，踢开一人，又被紧接拽住。这时，马统膝盖擦破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跪在当前。

马统（声音中带着惶惧，嘶声叫道）：公子，你不能去啊……英姑娘是妖怪啊！

马文才（赤红着双眼，发疯的吼道）：狗奴才，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