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半个时辰后,那座为父女俩遮风挡雨的屋舍,消失于午时的一场大火中。
阿寻站在屋后的半山腰上,望着那伙走远的官兵,通红的双眼似要冒出火来。
“我们走吧。”一旁的穆辛吸吸鼻子,柔韧的声线像是被大火烤过一样,干脆得没有一丝留恋!
尽管这里注定将要成为她一生都放不下的羁绊。
俩人沿着山林中的羊肠小道一路走走停停。约是黄昏时分,阿寻找了一处平坦的溪水边,又架起火把煮了些许热水和吃食。
过了一会儿,见穆辛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便掰下一块饼递过去。
穆辛接过饼,仍旧没有吃的意思。
朝霞越来越红,浓烈得像她胸腔里那一团抹不去散不开的悲怆。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起身说道:“我出去走走。”
还没有走多远,树林深处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乌鸦啼叫。穆辛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坐回阿寻旁边,小声说:“你有没有感觉这一路似乎有人在跟着我们?”
阿寻望着波光闪闪的溪面,点了点头。
“会是那把匕首的主人吗?”
“他的轻功很强,除非主动现身,否则,凭我们两个人抓不住他。”
穆辛双手托着下巴,眯着黑溜溜的眼睛,微微勾了勾嘴角,“想让他现身还不简单。”
她咬了口饼,不多时便嘴角抽搐,翻起了白眼。
“……”
接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阿寻轻叹一声,只得陪着她演下去。他呼喊两声,接着也倒地不起。
一阵阵晚风拂过清溪,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人还是迟迟不出现。
穆辛刚偷偷挣开一只眼睛,就听见阿寻那微不可闻声音,“嘘……他来了。”
吓得穆辛赶紧又闭上眼,良久,并未有一丝的声响传来,诡异的是,她清楚地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静静地站立了片刻,接着,丢在一旁的饼被捡了起来。
穆辛还未有反应,阿寻已朝那人站立的方向,跃身飞起。不过片刻,两人便缠斗了起来。
阿寻出掌一向极快,却想不到那人见招拆招,躲闪的更快,每一个动作几乎是无懈可击。几个回合下来,阿寻根本就无法近身去取他的面巾。
穆辛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瞅准一个间隙,猛的扑到那人的背上,手脚并用,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不撒手。“阿寻,快看看他是哪条路上的?”
那人闻声愣了愣。
阿寻趁机抬手摘下了他掩人耳目的面巾。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从讶异变成疑惑,紧接着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
他长得像极了他的父亲!
穆辛却着实看不懂阿寻的表情,好奇地探头去瞧。
谁知,那人复又戴起了面巾。
“辛儿,快下来!”阿寻的语气格外严肃。
穆辛只得一脸发懵地跳了下来。
那黑影一闪,又隐入了树林。
“发……发生了什么事?”穆辛挠挠头,有点状况外。
阿寻背手而立,望着溪面沉思不语。
天儿已经暗了下来。
阴沉郁暗的暮色,只一轮冷月当空,静悄悄地映照着遍地的寒沙。
阿寻不断地往火堆上添柴,直值通红地火苗越窜越旺。身后,穆辛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身缩卷成一团。
阿寻转身走向山林深处,停在一片空旷之地。他抬头目光锐利地望着树梢后的黑影,沉声道:“出来吧。”
黑影一闪,刹那间的功夫,已单膝跪于阿寻面前。
只见他身着一袭夜色长袍,长得身高体瘦,脸廓方正,五官虽稚气未脱,然眉目间自有一股英豪之气。
“军都校尉王贞之子王不留,参见公子!”
“来了多少人?”
王不留双手抱拳,低头不语。
阿寻不禁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锥心的悲愤,继续问道:“如今,云溪城势形如何?”
“自十年前云溪被攻陷后,便由齐珲的嫡系兄弟齐韫驻守,此人残暴,尤其是对李氏宗亲,十年来或杀或毒,如今云溪已无公子亲眷!”
“近千余条性命,皆无生还?”
“是!”
“齐贼!”阿寻双拳紧攥,通身的怒气肃然而生。
“公子放心,这些年裴老先生一直都与老王爷的旧部在私下联络,只待公子回到云溪汇合,共商匡扶大庆之计!我等皆愿追随公子诛杀反贼,死而后已!”
阿寻双手扶起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遥望北辰。
天之高霭,地之广阔,悠悠银河盘恒于众星之列。
他孑然一身,立于天地之间。